若爾日用叉子搗著盤中煮熟的土豆塊,將它們與旁邊的黑胡椒肉汁混在一起,然後不太情願地放入口中匆匆咽下肚。對於一個習慣於衣香鬢影的酒會上那些精致食物的因蒂斯人來說,弗薩克粗放的飲食風格是十分難以忍受的。
唉,我就該知道“密修會”的家夥開口不會有好事情……這個時候,我本該做好和某位女士一度春宵的準備,而不是和粗野的北方蠻子擠在一起,喝能直接點起火來的烈朗齊……
這位棕發金眸的年輕“心理醫生”用不至於引起他人注意的聲音嘀咕著抱怨,神態卻十分平和。他落座的位置相當靠近正中的木製拳擊台,周圍擠滿了等待拳賽開始的賭徒。
在弗薩克,地下賭拳的說法太不準確,這種廣受歡迎的刺激活動從來都是擺在明麵上供人消遣的。
儘管不喜歡周圍的氣味和氛圍,若爾日卻忍住了使用非凡能力讓那些醉漢給自己留下空間的衝動,隻是克製地降低了自身的存在感,讓其他人有意無意地忽略長得像個知識分子的家夥來到這種破酒館有多麼不合理。
畢竟“戲法大師”的靈感也不算低……他隱蔽地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耐心等待著。
最短的那根指針與數字七重疊之時,道格拉斯從另一側人群中遊魚般鑽出,輕巧地翻身站上了拳擊台。
他的麵容柔和,體格不算高大,並不符合人們對於拳手的固有印象。因此登上台時不少攥緊鈔票準備投注的醉漢都發出了嘲弄的噓聲,神情中充滿輕蔑。
道格拉斯不急不忙地脫下外套,卷起衣袖,頂著噓聲四下看了看,笑道:“看來這裡沒有人歡迎我。彆著急,兩個光膀子男人在台上打架這種事在哪兒都能看到,但隨手撿錢的機會可不是每天都有……”
他邊說邊將手伸進口袋,抓出一大把閃爍光亮的金霍恩,隨意拋灑在木製台麵上,讓它們掉落、碰撞出美妙的叮當聲,滾向四周。
這樣大膽的舉動令周圍醉鬼們安靜了一秒。不少人下意識地站起身撲向拳擊台,試圖抓住一兩枚金幣。
動作最快的那些人如願以償地將圓滾滾的冰涼金屬握緊手中。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其中部分便發出驚叫——他們被燙得連連甩手,原來是錢幣在緊握的指間變成了燃到一半的煙頭。其餘人也紛紛發現自己抓到的並不是金幣,而是糖果、瓶蓋、火柴盒之類價值寥寥的事物。
最倒黴的一位手中則跳出了一隻灰色大耗子,耗子發出的吱吱叫聲頓時淹沒在周圍人的哄笑之中。
但仍有少數幾個幸運兒略感詫異地睜大了眼睛。躺在他們掌心的雖然不是金幣,卻是貨真價實的一枚銀盧比,價值大約三天的平均工資,算得上一筆意外之財。
因為距離不算遠,若爾日抱著湊熱鬨的心態也撿了一枚,看著金幣轉眼變成透亮的玻璃彈珠,很是遺憾地聳聳肩,隨手將玻璃珠放進了旁邊那人的口袋裡。
放任周圍人撲上來哄搶的道格拉斯於此時抬起雙手拍了拍,那聲音超乎預料的響亮,仿佛有人在房間裡開了一槍似的,使人們不自覺地將視線轉了回來。
“看來你們中有人醉得不是那麼厲害,恭喜。”
道格拉斯懶洋洋地、敷衍地向觀眾們躬身致意。
“作為一名‘戲法大師’,我想和大家玩點新鮮的遊戲。”他的雙臂張開,笑眯眯地說道,“隻要你們的頭腦清醒,眼神明亮,完全可以從我身上掏出更多——等等,把餐刀放下,我不是讓你上來搶的意思。”
他話是這麼說了,但不妨礙有個膽大包天的家夥真的拎著餐刀跳上台。
這樣公然的劫掠行為沒有遭到製止,台下的人反而開始起哄,連櫃台後的酒保也津津有味地看著。在道格拉斯自我介紹之後,他們都覺得跳上台的人是表演戲法的助手,是種烘托氣氛的手段。
其實看到那個拿著刀衝自己比比比劃劃的醉漢,道格拉斯本人也是有些摸不到頭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