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戲弄了一通的“戲法大師”麵色不快地坐回原位,在開口優雅地問候對方之前忽然反應過來凡娜剛剛說了什麼:“等會兒,‘晉升了幾個序列’?你認真的?”
魔藥一階一階的晉升對非凡者來說是種常識,越階服用魔藥就算不失控,也大概率因此變得瘋狂。
完成了計劃的惡作劇,凡娜兩手一攤,俏皮地聳了下肩,十分簡練但有所隱瞞地概括道:“我是查拉圖家族的後裔,這座第蘭古堡是第四紀時家族為了確保血脈延續而做的布置,來到這裡自然能獲得相應的好處,之前的失憶則是晉升儀式的外在表現……”
凡娜說著,卻是抬起頭來看向了阿蒙,嘴唇微動,態度恭敬地詢問:“殿下,我想知道,這其中是否有那一位的意誌。”
找回第四紀的記憶之後,許多問題雖然得到了解答,但凡娜還有一點不太明白,那就是自己完成儀式後“蘇醒”的確切時間。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她腦中那套在第五紀“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曆肯定是假的,加入密修會之後的經曆則比較真實,但彼時還活著的小查拉圖也並沒有發現她。
能無聲無息做到這些的,也隻能是高序列的“觀眾”,而恰好,第四紀最負盛名的“觀眾”,就是阿蒙的兄弟。
阿蒙擺弄著手裡的筷子,聞言笑了一下:“有一定可能。畢竟今天之前,我從不知道這件事。”
意思是,連你都不知道的事,隻能是那一位在出手?
凡娜心中嘀咕兩句,又聽得阿蒙說道:“但我有一些猜測,你想聽嗎?”
雖然很是在意,但此刻凡娜還是謹慎婉拒了祂:“先祖告訴過我,‘命運沒有腳,但總會抵達’。”
這是一句第四紀俗語,意思類似於“靜觀其變”、“生死有命”,即命運不會輕易改變,凡人能做的隻有等待。
自認已經和阿蒙的兄弟沾邊的凡娜,並不想再沾一下阿蒙的光。
這對兄弟在第四紀的名聲屬實不大好。
阿蒙也沒有強買強賣。
即便是祂,也不清楚亞當究竟在如此漫長的時間中布置了多少東西。
祂的視線透過普普通通的水晶鏡片,看向道格拉斯——作為能將命運都偷取的“竊賊”,此刻阿蒙視野中也隱隱浮現出一條銀色的大河,這是所見之人身負命運的某種具象化。
正常人的命運在流淌之中時有分岔與支流,代表未來的許多可能性,但所有分岔很快就會回歸主流,看不出曾經存在過的痕跡,這代表曆史的確定性。
就算是容易受到各種各樣乾擾的非凡者,命運之河也有明確的主次之分,形態複雜,規律卻明晰。
然而此刻阿蒙眼中,屬於道格拉斯的命運之河卻與其他人大相徑庭!那流淌的銀色光輝看起來既能連續成一條尋常的河流主乾,又好似細密發散的網格,向高遠之處無窮無儘地延伸。
單從神秘學的釋義上看,這就是在說道格拉斯每時每刻的命運都踐行了所有的可能性,是究極混亂且不可預測的。
但這種無序混亂並沒有在道格拉斯身上表現出來,甚至於阿蒙依舊能夠通過自己的非凡能力少量乾涉他的命運。
這樣顯而易見的矛盾疊加讓阿蒙聯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父親隨口提到過的“波粒二象性”概念。
祂對這概念背後的許多定義不甚了解,但身為“錯誤”的本能卻使阿蒙將其牢牢記住,因為祂覺得這裡頭大有漏洞可鑽。
而道格拉斯不僅對阿蒙的注視毫無察覺,連之前阿蒙和凡娜的對話都沒聽見。
凡娜顯然不想將自身秘密暴露太多,因此在和祂交流時,一直在用幻術糊弄道格拉斯。後者在沒有提防的前提下看不破這聖者級彆的幻術,居然還聊得很順暢。
等到凡娜撤去幻術,關於第蘭古堡的事也聊得差不多了。凡娜沒有透露太多細節,道格拉斯也就無從知道查拉圖家族的傳承,隻是弄明白了為什麼不同時期的屍體會同時出現,反正就是為了保存城堡中的非凡材料,當時查拉圖家族的天使做了種種布置,不論是第四紀的塔瑪拉還是後來誤入此地的探險家、獵人,都很快被製成秘偶或者困進曆史迷霧。
第五紀密修會的小查拉圖找到這裡用羅塞爾寶藏作為掩飾重新布置,才造成了一個第四紀人都滿嘴羅塞爾的奇怪場景。
非凡世界真是亂七八糟……道格拉斯又抬頭看向陰沉沉的頹廢古堡,不知該慶幸還是後怕,腦海中忽然有了一個想法。他轉而詢問凡娜:“既然這城堡現在是你的,往上麵刻點字你介意嗎?”
凡娜有些摸不到頭腦:“你……想要刻什麼?”
道格拉斯指了指自己,笑著說:“剛才腦子裡不都是那些被困在古堡裡的怨靈嗎?他們的記憶,情感,我都有所感受。按照我家鄉的習俗,既然沒有屍身可以收殮,總得立個碑、刻個字什麼的。”
“……”凡娜一邊覺得有些道理,一邊又覺得十分古怪,“那我是不是要把我家祖宗都刻上去?”
按照查拉圖家族的體量,簡簡單單就能刻滿幾麵牆。
至於道格拉斯這莫名其妙又多愁善感的想法,凡娜倒也不覺得意外。
她偶爾會覺得道格拉斯作為非凡者性格太過天真。但見到阿蒙的那一刻,凡娜覺得自己懂了。
有天使照看的低序列確實是這樣的。
誰還沒有過被家族和先祖罩著的日子……她不太優雅地聳了聳肩,隨意道:“你願意弄就弄吧。”
作為“曆史學者”,她想要銘記的事物早就成為自身的錨點,現實的斷壁殘垣反而沒什麼意義。
想法得到了滿足,道格拉斯倒也沒立刻付諸實踐,而是終於等到阿蒙享用完了豪華早飯,自覺地向祂彙報了一下這幾周的行程,並如願進行了一番神秘學知識對照,暫且得出了羅塞爾所言非虛的結論。
道格拉斯沒有注意的是,自己悄然遺忘了羅塞爾最後提到過的“愚者”與“黃昏隱士會”。
等到腦海中所有的疑問暫且清空,道格拉斯認真回想片刻,忽然拍了下腿,有些猶豫地對阿蒙說:“雖然不知道祂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紅天使說過一次,讓我去加入貝克蘭德的極光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