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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按摩就按摩之

江聲感覺自己的大腦開始失去思考能力。

的確我, 江明潮毫無疑問地擁有操控輿論的能力,他有足夠能力建造起一座宏大的信息繭房,包庇自己想要包庇的人。

但是江聲覺得他的話很奇怪啊!!

正常人怎麼可能同時談兩個!都說了他又不是什麼渣男!!

“我——”

“我站到這裡,能給你的東西已經很多。江江, 你完全可以多利用我一點。”

江明潮承認看江聲慌裡慌張也是一種愉快, 但那完全是因為他的弟弟做什麼都可愛。

站在江明潮的角度他無法理解, 江聲為什麼要對一些不需要投注視線的人,表現得如此猶豫。

那些人難道不是江聲揮揮手就能丟掉的玩具嗎。誰會對玩具吵鬨的憤怒感到無所適從?

著實礙眼。

無論是誰, 他們都不會和江聲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他們是終將被江聲丟在身後的過客, 盛開過又凋謝的花,碎掉的玻璃瓶。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江明潮能夠和江聲並肩走到世界的儘頭。

江聲回過神來,“重要的不是這個……你剛剛說了什麼啊!江明潮我不是小孩了,你這一套已經——”

手被扣緊。

忽然收緊的力度讓江聲的聲音停頓了一秒,他聽到江明潮的歎息和問題。

“我的弟弟不需要對他們露出那樣手足無措的表情。你遠比他們都要強大,我擁有的都與你共享, 你要知道, 現在的你和破產的時候已經不一樣了。”

江聲茫然地低下頭,思路下意識地跟隨江明潮的話語走。他能聞到江明潮身上的味道, 清苦的藥味被衝淡變得纏綿,像是滲透進他的骨子裡。

“我們是經過驗證,得到肯定的兄弟,所有人都知道, 你會是我的第二繼承人。在父母雙亡的情況下, 隻有你能得到我的全部遺產。”

他真的很喜歡強調這件事。

江聲覺得有哪裡不對。

他努力理清思路,但和江明潮溫和平靜的目光對上, 立刻就破防了,語無倫次道:“不對,可是……你!但是!”

車窗外的景色在逐漸變得荒涼,他們正在駛向市內的一家私人溫泉山莊。

江明潮和他十指相扣。隻需要低下頭,他的臉就能貼在江聲的腿上,頭發在江聲的腿上流淌。

江聲忍不住縮了下腿,拽著他的頭發把他往上提。很有些窘迫,又感覺很驚悚,他好像在提一個人頭。

啊啊啊啊。

他忍了忍,道:“江明潮!”

江明潮:“讓我抱一下。”

江聲:“誰會像你這麼抱!!”

江明潮半跪在地上,臉頰很輕易地能感受到江聲的溫度。

他好像是一個在冰雪天凍僵的人,感知到熱源的時候,就會不斷貼近。

緊握的那隻手上,璀璨的藍寶石有著耀眼的光輝,幾乎閃到江明潮的眼睛。

“我很抱歉,儘管常常說我很愛你。”江明潮空餘的手握著江聲的膝蓋,“可實際上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愛不愛你,也許我隻是離不開你。”

江聲咕噥:“彆老是愛來愛去了,我不喜歡聽這個。”

愛到底是怎樣的情感?

楚魚對他的愛總是充滿打擊、壓迫和掌控欲。

江明潮不想這樣對待江聲。

他伏在江聲的膝蓋上,側過頭捂住嘴咳嗽,聲音有了些沙啞。

“你或許會覺得我很奇怪,可是江聲,我隻是想讓你留下來。”

久病的人都會在某一個瞬間蹦出一個想法,那就是向往著死去、結束漫長痛苦的那一瞬間。

活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很累,苟延殘喘,吃吃不完的藥,治治不好的病。最扭曲的時候江明潮看到健康的身體都會產生破壞欲。

對江聲的留戀,或許就是從破壞欲開始。

他怎能如此健康。

他怎能如此幸福。

為什麼如此開朗又浪漫的人,偏偏要成為他的弟弟。要成為他逃不開的對照組。

我要如此健康,幸福的人,從此愛我一個殘破、悲觀的人。

他曾這樣想過。

江明潮不敢對自己玻璃人哥哥做什麼,扯了扯他的頭發扯不動,隻能抓著他肩膀搖晃,崩潰道:“快點滾起來!!彆往前了江明潮,你睜眼看看睡在哪裡啊啊啊啊!”

江明潮輕笑,扶著座椅坐到江聲的身邊。他是很在意形象的人,一頭長發永遠打理得很好,被發帶綁在腦後,而已經被江聲撓得亂糟糟。

江聲在數落他。

江明潮垂著眼皮,感覺很累,軀體裡的無力和沉重,以及血管的痛覺始終影響他的行為,他輕輕地靠在江聲的腦袋上。

江聲絮絮叨叨的聲音瞬間停頓住。

江明潮的握住他的手,很輕地咳嗽兩聲。

然後把江聲的手攥在手心,指腹輕輕摩挲寶石光滑的表麵,然後抵著江聲清瘦的指關節按了按。

“瘦了。”江明潮垂著眼呢喃。

曾經躺在病床上的日日夜夜,江明潮真摯地希望他在睡夢中死去,再也沒有睜眼的一天,這是最輕鬆的結束。

他希望用死亡來向命運抗爭,他期待所有人或真情或假意地為他痛哭流涕的那一天。

但是就像他對江聲說的那樣,他還想看江聲長命百歲。

江聲缺一個能讓他為所欲為的靠山。

*

江明潮身體不好,體溫一直都很低,他的愛好很少,泡溫泉算是其中一樣。

溫泉旁的石頭堆壘著,白色的熱霧不斷蒸騰。江聲的發絲濕潤,被熱氣蒸得滿臉通紅,有些懶散地趴在石頭上。

江明潮就在不遠處,手裡拿著水杯望著江聲的後背。

上麵有些堆疊而上的紅色吻痕,但江聲一無所知。

江聲手指在水裡撥了撥,看到江明潮散落在水裡濕潤的頭發,像是水母的觸手一般遊動著。

他把水上飄著的木盤子推來推去,忽然想到了什麼,“你之前說的話……”

他轉過頭,江明潮和他隻有兩步之遙。頭發流淌了一背。背肌練得很漂亮,恰到好處的線條很適合做人體模特。

事實上江聲也確實畫過。

江明潮說:“什麼?”

正因為是個病人,所以日常的適當鍛煉才格外重要。他不見光的皮膚有著漂亮的溝壑,轉過來麵對江聲的時候,江聲幾乎忍不住想往後退捂住眼睛。

江明潮笑起來,“彆這樣。”

江聲儘力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水上亂飄的木盤子上,他把它扒拉過來,轉來轉去,低著頭說,“我在想你的那個提議。”

“是覺得不錯嗎?”

“不,很離奇,完全不知道你腦子裡麵在想什麼!但我好像想通了……江明潮,你是不是因為知道嚴落白已經不會如實地和你巨細無遺地彙報,所以需要一個新的眼線。”

江明潮望著他看,一張總是蒼白的臉被熱霧染上健康的顏色,“嗯?”

“他最好有一張不錯的臉,很好的身材,能讓我喜歡,這樣才能接近我的身邊。”

江聲連吃東西都不會吃醜東西,他交往的人裡麵沒有一個醜男。

“不能成為我的朋友,他始終要效忠你的同時,又要讓我滿意。”

江明潮眉宇輕輕揚起,他把水杯放下,留下濕漉漉的水痕,然後走向江聲。

“那麼怎樣的一個人能同時滿足這樣的需求呢。”江聲還在說。

有腦子的感覺就是好,他越說越覺得對,轉過頭,有些純黑水潤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江明潮,“那就是我的情人。”

江聲很討厭占有欲和掌控欲都很強的人,但朋友和親人除外,這一條規則僅僅針對他的戀人。

他當年從江家主宅搬出來,離開關係不錯並且一直護著他的繼兄,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的繼兄把攝像頭植入送給他的禮物中,在第一晚就被江聲發現。

江聲的壞毛病很多,壞習慣也很多。他對自己的隱私好像不怎麼在乎。發現之後盯著玩偶看了很久,在想能用這個東西做什麼。

江聲故意裝作不知道,在鏡頭麵前失魂落魄地念叨好想要新出的遊戲機,第二天遊戲機被江明潮帶回來送給他。

這個辦法江聲百試百靈,那個玩偶裡的鏡頭完全被江聲用成了萬能的許願池。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江聲隻會爽到。讓他不爽的是,他撞破江明潮用錄像做壞事。

那天破壞了江聲心裡對哥哥的定義。他直接放棄了江明潮,拉黑了大部分聯係方式,隻留下了電話。

他們是一家人,一家人有很多東西需要一起麵對,他可以要求江明潮不要聯係他,但是江明潮不能聯係不到他。

身邊的呼吸聲很輕。

江聲在看著江明潮的時候,看著他蒼白沒有血色的臉,看著他枯峭沒有生命力的樣子,常常在想,他如果有一天死了怎麼辦。

江明潮靠在江聲身邊的石頭塊上,勁瘦有力的腰身,上麵有著漂亮的腹肌。他的長發黏在上麵,讓江聲很有種想把頭發弄下去的欲望。

但是他沒做,這樣很不禮貌。

麵對江聲的詰問和質疑,江明潮說:“弟弟這麼說,我百口莫辯。”

江聲噎了下,“啊?”

“我的確曾經有這樣的想法。”江明潮說,“但是在你身邊,雇傭關係似乎顯得並不牢靠,你想馴服他們總是像馴服一隻狗一樣簡單。”

江聲:“我哪有!”

江明潮看向他,“我想起你的日記本,上麵總是有很多願望。因為你知道有人會來看,所以乾脆反過來,要求看到你日記本的人來滿足你的心願。”

江聲:“……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就算那是我的眼線,最後不也會變成你的工具嗎,乖乖。”

江明潮彎了下嘴角,“何況挑選一個長得好看、身材不錯,人品也好的人來到你的身邊做眼線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一段時間就換一個未免太奢侈。彆把我想得那麼心機深沉、任何行為都有目的好嗎?”

溫泉裡熱氣源源不斷地上漲著,不遠處的小竹筒嘩啦啦地放著水。

“但是我沒有要對你的做法發表看法發表意見,你就算心機深沉,我也沒有說我不信你。”

江聲在玩水,嘩啦的水聲裡,江明潮微微怔了下,視線看向江聲的側臉。

青年輪廓深邃柔和,眼皮有些薄紅,懶懶地垂下來,睫毛濕濕的,眼睛也像是凝著霧氣。

他這樣柔軟的樣子,卻又顯現出一些冷淡、和與冷淡相悖的溫柔來。

“戒指我不會取下來的,你的小動作我也會當做沒有發生過。”

啊。

江明潮想,似乎不是江聲沒有習慣當他的弟弟,而是他還沒有習慣當江聲的哥哥。

“你隻需要做好一個哥哥。”江聲說,“對我來說,其他的都不重要。”

江聲是一個獨裁的人。

體現在方方麵麵。

他給身邊的人分出條條框框,會給一部分人最大限度的寬容,但要求他們永遠隻能呆在他區分好的地方。

豢養。

像養一隻寵物,飼養一隻金魚。

江聲對待這個世界的看法,其實一直都偏向於一場扮演遊戲。

沒有看穿這一點的時候,人會始終沉溺於他的偏愛、他若有若無的特殊對待。看穿這一點之後,就會讓人無法忍受。誰會願意永遠被囚禁呢,楚漆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嗎?

但楚漆現在又進入了另外一架牢籠。

江明潮當然也知道。

隻要他不撕碎哥哥這兩個字的偽裝,江聲給他的,永遠比彆人都要多。

他看著江聲很久很久,胸腔裡那顆虛弱的心臟重重跳動起來,撞擊得他胸口都在發疼。

“嘩啦——”

江聲邁腿從溫泉池裡爬出來,“彆泡了,泡了好久,我的腦袋要開始轉星星了。”

江明潮喉結輕輕攢動一下,平靜的目光看向江聲邁出去的腿。在尋常不會暴露在鏡頭裡的地方,也埋著一些小心翼翼的占有欲。腳踝,腿根,膝蓋,星星點點的紅色像是要溶解在江聲泛紅的膚色裡。

江聲按著脖頸抱怨,“最近總是休息不太好,我去找個技師幫我按摩一下。”

江明潮:“因為什麼休息不好呢。”

江聲轉頭:“嗯?”

“所以我不喜歡楚熄。”江明潮也從溫泉池裡走出來,“年輕人一點節製也不懂的話,會讓你很難過的。”

江聲:“啊??”

江明潮用毛巾隨便揉了下自己的長發,他被水燙得溫暖的手心貼著江聲的肩膀,“走吧,哥哥幫你按摩怎麼樣?”

……

肉貼肉地把江聲伺候了個遍。能握著江聲的腰腿把他隨便擺弄,哪怕手都壓進腿根,稍微覆蓋住那一點零星的紅痕,江聲也隻是抓著床板往上竄一下,皺著眉毛把眼珠轉到濕紅的眼角瞥他一眼,然後悶悶地側著腦袋閉眼喘氣。

聽江明潮的喘息聲粗重,江聲回頭問他怎麼了。

江明潮在想,江聲真的不知道他怎麼了嗎,還是說,就算知道還是要問這一句。

他應該知道江明潮不僅僅把他看做弟弟,知道江明潮對他有欲望。

但江聲像是在用江明潮對他的情感、肮臟的欲望、無儘的渴慕,反過來飼養江明潮,誘導江明潮。無聲地告訴他,隻要他能達到“哥哥”的標準,做什麼都可以被包容,被忍耐。

江聲說江明潮很奇怪。

可他自己也算不上正常。

江明潮虎口卡著江聲的脊背往上推,青年忍不住抓住按摩床的枕頭,把腦袋也埋進去。

就像顧清暉說的那樣。

江聲很擅長用他不在乎的東西把人拴在他的身邊。

江明潮的頭發濕潤垂下,滴落的冰涼水珠砸在被按得滾燙的後背,江聲微不可察地痙攣了下,抓著床單的手秀頎,骨節分明泛著紅。食指上戴著江明潮的戒指,藍寶石的光芒切割了一小片映在他的側臉。

藏在黑發底下的耳朵通紅,一些難堪難受的氣音被他藏在喉嚨裡。他像是不想在哥哥麵前這麼丟臉,可發出來的聲音實在算不上體麵。

江明潮像個真正的哥哥一樣無動於衷。

隻是望著江聲後背密密麻麻的紅痕的時候,塗著精油,有著薄繭的手,輕輕在他後頸往下顏色最深的地方蹭了下。

他想,如果讓江聲在男朋友和哥哥之間選擇一個,他會選哥哥吧。

濕漉漉的發絲黏在臉上,男人有些蒼白的嘴角彎起。

*

今晚就在溫泉山莊過夜。

江聲渾身被按得熱乎乎的,很舒暢地伸了個懶腰準備回去好好睡一覺。不出意料的話明天嚴落白就要開始接他去工作了。

結伴上樓的過程中,江明潮的腳步忽然停頓,“我的手表似乎忘在了那裡。”

江聲向來很不耐煩等人。他看向江明潮的手腕,男人骨骼清晰,上麵空無一物。不過江明潮來之前戴了手表的嗎?江聲不記得了。

他隻記得江明潮的確有一隻表,上麵鑲嵌著華貴的藍寶石。

他抱著手機靠在柱子上,“快點!”

江明潮手指揉摸江聲的頭發,指頭插進他的發叢裡,“好。”

離開江聲之後,江明潮回到剛剛的房間,長發男人俊美冷酷,並不會讓人錯認他的性彆。

他摘下放在一旁的毛巾,一隻鑲嵌著藍寶石的手表正對著江聲剛剛趴過的按摩床。

男人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筋骨起伏的動作都很有些禁欲的清冷感。

他把表拿起來,在側邊微小的凸起上輕輕一按。江明潮轉頭往外走,濃黑的頭發垂落在眉眼,輕輕地把手表重新戴回手腕上。眉眼垂下,黑眸幽深。

折返回去找到江聲的時候,江明潮卻驀地頓住腳步。

光線把他和江聲分開,站在江聲對麵的人有著寬闊結實的肩線。黑色的短發似乎才打理過,深邃的眉目顯得愈發凶狠。深邃的眉目低垂,在江聲麵前顯得沉默而寬和。

他們什麼都沒有說。

而正是因為什麼都沒有說,才讓江明潮感到不滿。

第162章 看著就看著之

江聲, 他的弟弟。努力做出一個決定,卻還在消化這個決定帶來的後果。

他麵對楚漆還無法做到坦然,但楚漆卻頻繁出現在他的麵前。

江明潮加快了腳步,一隻手按在江聲的肩膀上。

男人消瘦但有力的手腕上, 藍寶石腕表發著璀璨的光芒, 和江聲食指的戒指相映成趣。

“楚先生。”江明潮說, “還沒祝賀您新品爆單的事。”

楚漆的目光從江明潮的手上瞥向他的臉,“是阿聲幫了大忙。”

當然, 如果可以, 楚漆並不想承江聲這一次的情。

他為了他的弟弟肯做到那種程度, 不避諱在熒幕中親吻楚熄的臉頰。楚漆看到那一切發生的時候,甚至都無法感知到自己的情緒。

江聲默默後縮想要退出戰場,肩膀卻被江明潮極輕地按住了。

江聲感覺被按住的地方長了刺似的,紮得他想不斷扭動逃遠一點。

“我的弟弟的確很能乾,但我還沒想好要給他一個什麼禮物更好。他漸漸長大,變成一個果斷、堅定,有自己打算的人, 這是值得慶祝的事情。”江明潮看向江聲, “我很欣慰,到目前為止, 他也沒有為自己的決定後悔過。”

江聲:“我。”

救命,他真的不是在陰陽楚漆嗎不是嗎!

江聲乾巴巴地看了一眼楚漆,發現他周身罕見的有些低氣壓。

楚漆西裝革履,肩膀寬闊, 極好的身材比例讓他有著一種豺狼虎豹般的壓迫感。

他掃了江明潮一眼, 綠眸平靜,嗤笑一聲, “很巧。他既然和我的弟弟在一起,以後也難免叫我一聲哥哥。”

江明潮握著江聲肩膀的手稍微一緊。

江聲的心也跟著緊了下。

“江先生,我也在想,要給聲聲準備什麼禮物才妥當。”

江明潮的笑意收了回去。

江聲:“……”

啊啊啊!

有點怕了,你們說話就說話!彆把我卷進去啊!!

江明潮眼也不眨地望著他,“楚熄的確有這個殊榮和我的弟弟在一起,但這和楚先生又有什麼關係?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一定長久,改口叫你哥哥還是太早了——”

“江先生。”楚漆打斷他。

他身材很好,肩寬腰窄雙開門,穿西裝格外有荷爾蒙張力,深黑色讓他顯得冷酷且性感。楚漆靠近兩步,陰影籠罩到江聲的臉頰,輕而易舉地能嗅到他身上多年不變的冷冽辛澀的香水味道。

“聲聲原本就是叫我哥哥的,說早也不算早。”楚漆慢條斯理地道。

穿堂冷風吹過。

江明潮虛弱地輕咳,他轉過頭,背肌緊繃,手都從江聲的肩膀上滑下來。江聲愣了下,下意識攥住他的手:“你怎麼了?”

楚漆被什麼東西晃到眼睛,低頭一看,是江聲的藍寶石戒指。

故意做給他看的?

楚漆舌尖頂了下槽牙,笑了聲,口吻很淡地讚美:“漂亮的戒指。”

就像江聲承諾的那樣,江明潮和彆人不一樣。他給的戒指江聲不會取下來。連楚熄送的戒指江聲都沒有戴過,江明潮卻可以是他的例外。

這個蛇形的小圈鎖在江聲的手上,卻隻會變成江明潮的鎖鏈。和他的長發一樣,被江聲拉著拽著,隨心所欲地擺弄。

“見諒。身體不好,稍微伺候一下弟弟就開始犯困。”

話音輕緩地落下,江明潮仔細感受著楚漆越發淩厲深沉,隱隱有著危險的目光,英俊的臉上膚色呈現病態的蒼白。

“伺候。”楚漆掂量著這兩個字眼。

江聲一噎,急忙尷尬地辯解,“是按摩,按摩啊!”他轉過頭又去罵江明潮,“你在說什麼怪話!”

江明潮:“抱歉。”

楚漆又走近一步,皮鞋踩在地上發出輕微的響聲。一張深邃的臉上光影不明,綠眸深深,“江先生病體虛弱,伺候不好聲聲,還把自己累成這樣。”

很沒用。

江明潮看向他。

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愈發劍拔弩張起來。

江聲很沒出息,他受不了了!如果到時候這兩個人吵得不爽齊齊掉頭回來問江聲到底要當誰的弟弟!江聲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才能讓兩個人都滿意!

說楚漆嗎,那江明潮為他做的這麼多事情,給他的卡,給他的權利和寵愛又算什麼。

說江明潮嗎,那江明潮是爽了,可是楚漆現在這樣、江聲其實也不想太傷他的心。

做人,為什麼,這麼難。

江聲一張被溫泉泡得熱乎乎的臉都開始變冷,他默默轉身,背對兩個人狂按電梯。

“聲聲下次有這樣的需求,可以找我。既然你和楚熄在一起,那也可以把我看做你的哥哥。你哥哥願意為你做的事情,我一樣不落,全都能做。”

他的重音咬得很奇怪。

“免了。”江明潮道,“江江隻有我這一個哥哥。”

“但是,在你之前,江聲原本有的,唯一一個哥哥是我。”

楚漆的手也搭在江聲的肩膀上。

和江明潮不同,楚漆是身體太好了,體溫也過燙。他炙熱的手心搭在肩膀上的一瞬間,江聲立刻感覺到另一邊的肩膀因為對比而陷入冷淡的極寒。

要死了。

江聲腦袋嗡嗡嗡,死死盯著電梯屏幕上的數字下行,內心煎熬。

江明潮說:“當然,我不否認。可他心在唯一承認的哥哥是我,這你也沒辦法否認,對不對。”

“你們甚至還有血緣鑒定。”楚漆懶散地挑眉,目光看著後背緊繃,連頭發絲都在咆哮‘你們不要再吵了啦!!’的江聲,意味不明地笑了聲,“聲聲。”

江聲僵硬地回過頭,“啊?”

“你的臉很紅。”

江聲:“啊、啊,有嗎。”

不止臉紅,嘴巴也紅。

真像江明潮引導他想的那樣,像被伺候得很好,被親得亂七八糟。

楚漆吻過江聲很多次。

江聲是個自製力不行,但又喜歡追求快感的人。被親得舒服了,就會按著楚漆的肩膀,無意識流露那種失神又淡漠的表情。眼睛渙散沒有焦點,濕潤的睫毛無力地睜開一點,嘴唇紅潤,舌尖濕紅。眼尾像是燒著似的洇開一片。

快感閾值很低,承受太多的時候,也好像會相應變得更敏感一點,稍微刺激一下就受不了。楚熄又不在他的身邊。真不知道他要怎麼辦才好。

和他的“親哥哥”做那種事嗎。

楚漆問他:“像喝醉了一樣。”

江聲比劃:“我隻喝了一點點。”

“有我在身邊,楚先生不必擔心。”江明潮的手牽著江聲的手,指腹揉捏他的戒指,“飲酒過量,失去理智那樣的事情,是不會再發生一次的。”

江聲低頭裝鵪鶉,聲音悶悶地咬著牙,“你彆說了。”

楚漆平靜地看著他。

江明潮黑眸閃爍了下,“還是說,你想楚漆留下來嗎。”

矛頭果然聚焦到了江聲的身上。

江聲冷汗頓時就下來了,他猶豫地看了眼楚漆。

這點猶豫飛快地被江明潮捕捉到,又促使他聯想起前不久的直播裡,江聲和楚漆隔著一道玻璃門久久對望的場景。

還是放不下啊。

江明潮說:“我的弟弟很喜歡你。”

“叮——”

電梯到了。

江聲如釋重負,飛快掙脫開兩個人放在他肩膀的手竄進了電梯裡。

江明潮還穿著單薄的浴衣和楚漆對視,男人脫去平日裡常穿的中式西裝,貴氣和儒雅,也成了一種靜默的危險和強勢感。

“那你應該主動送上門啊。”

江明潮的口吻是虛無縹緲的,“一定要把難做的選擇推給我可憐的弟弟嗎。”

江聲在喊他,“江明潮,快點!”

他不耐煩了。

小少爺從來都不喜歡等人。何況現在這樣的場景,江聲真的恨不得坐火箭飛到外太空,看不得江明潮和楚漆對峙一秒!

江明潮轉過身,瞥了一眼江聲的戒指。

幽幽的、美麗的藍色,和江聲白皙乾淨的手指十分相配。

同時,和他手表上的寶石,有著類似的材質。

江明潮的手指很輕地,拂了下表盤邊沿的微小凸起。冷風吹得他有些頭疼,虛弱的身體十分沉重,江明潮扶著牆麵止不住地咳嗽,蒼白的嘴唇才終於有了血色。

看到江聲擔憂的目光,江明潮才感覺疼痛開始蔓延。

電梯上行,江明潮看著銅色鏡麵的電梯內壁,他和江聲穿著一模一樣的浴衣。頭發是相似的深黑,江聲的頭發有些長了,可以紮起來。

江明潮冷淡地審視,很微小地勾了下嘴角。

有一種扭曲的錯覺,他們模樣似乎越來越相似,好像真的有了某種血緣上無法割斷的聯係。

江聲,他的弟弟。

他的一切,都應該被他了解。

“戒指我不會取下來的,你的小動作我也會當做沒有發生過。”

寬容的、溫柔的,全知全能,又一無所知的弟弟。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晚上江明潮說冷,和江聲一起睡覺。

江聲當時正在用平板,一邊和楚熄通話,一邊和卜繪打遊戲。閒置的手機上跳出嚴落白發的消息,江聲毫無戒心,直接讓江明潮幫他處理。

結果——

在江明潮點開發送圖片的時候,意外地看到了江聲手機裡的視頻。

看到什麼不好!偏偏看到和嚴落白接吻的那個!!

通話被迫中斷,遊戲還在繼續。江聲把遊戲聲音關小,麥克風和聽筒全都閉掉,乖得像是鵪鶉,像是早戀被家長發現了那樣乖。

一直等到遊戲結束,江明潮才開始詢問。

“還有做彆的嗎。”江明潮倒是心平氣和。

江聲餘光瞥到了卜繪發來的數條組隊申請,他忍痛關掉,乖乖地說,“沒有了。”

“怎麼會拍下這種視頻,好壞的孩子。”

江明潮的手指點著屏幕裡江聲的臉,放大去看。

視頻裡江聲已經很小心,沒有讓自己的臉暴露出太多。全都是嚴落白撐著沙發一個勁索求的蠢態。

嚴落白身材高大結實,堵著鏡頭,卻沒能讓江聲損失半點存在感。江明潮的目光落在江聲的臉上。他被親得眯起眼睛,抓著嚴落白的頭發仰起腦袋,霧著眼睛張開嘴被弄得嘴角泛紅。

江明潮把聲音開到最大。

一點細碎的聲音不那麼清晰地從視頻裡傳出來,江聲的耳廓爬上一層熱意。

……啊……唉!這個,那個,他們……!

視頻戛然而止,但是江明潮能猜到江聲會說什麼。

說嚴落白是沒用的處男接吻都不會,說他好可憐給了江聲以後要怎麼辦,威脅他說會把視頻發給江明潮看,要他以後再也抬不起頭。

挑釁又像調情的話,也許能輕而易舉激得嚴落白幾乎沒有理智。

他會稍稍退出來,用濕熱的嘴唇把江聲下巴都親得濕漉漉的。喘息的聲音會極度克製,就算鬼迷心竅到這種程度,也不想太魯莽叫江聲討厭。

隻能順著江聲,慢慢摸索江聲喜歡的方式和節奏,帶著那種隔著屏幕都能聽到的震耳欲聾的心跳,和像瘋狗似的眼神,溫柔輾轉地和江聲接吻,含他的舌頭。

手也許也不規矩,會亂摸。

親完之後意亂情迷,也許還會想做彆的。然後被隻想親一下的江聲抓著頭發扯開。

江明潮的手指動了動。

“和嚴落白共事多年,我才發現他還有這樣的一麵。”

江聲緊繃,“我、他——”

江明潮要是把嚴落白弄走了怎麼辦。

派一個新人過來,江聲又要重新威脅一遍嗎?!那也太忙了吧有點。

“不愧是從我這裡出來的人,比不知道輕重好歹的楚熄與顧清暉到底是好多了。”

江聲有些意外,江明潮好像沒有對他和嚴落白之間超出範圍的關係發表什麼意見,“我……?”

“他是你的經紀人。”江明潮把手機還給江聲,“我給他開超出常理的高額工資,他負擔一些額外的工作也是合情理的。”

儘管江明潮並不能那麼愉快地接受,但他也不覺得有多麼意外。

江聲眼睛瞪大,“呃?”

“經紀人是用來解決麻煩的。”江明潮看著他說,“生活上的,還是生理上的,他都應該儘心儘力地為你服務。”

江聲驚恐地捂住他的嘴:“江明潮!”

江明潮把江聲的手拉下來,蒼白的指節抬起,貼著江聲嘴唇。

最近被親了好多次,變得好紅。

不知道裡麵會怎樣,江明潮很擔心自己唯一的弟弟。

“彆這樣喊我的名字。”江明潮說,“在你從我和他之間選擇了他之後,我就猜到有這一天。你現在這樣驚慌,覺得我在說奇怪的話,但我認為他自己恐怕相當願意,求之不得。”

江聲:“不不不我覺得他不是……”

“乖乖。”江明潮這樣叫他。

聲音很輕,低啞醇厚的嗓音帶著笑意。

“你不是叫我忍著嗎,叫我看著嗎?”男人像鬼一樣冰冷消瘦的手扶起江聲的臉頰,和他離得很近,呼吸交織,熱意傳導。

江明潮很溫和地望著他,清苦帶著些澀意的藥香味很輕柔地把江聲包裹起來,“我在忍著。我也會一直看著。我對此沒有異議,我隻是在想……”

他的手握著江聲的手,點擊屏幕再次放大,讓江聲看手機裡自己有些迷亂泛紅的臉。

江聲腦袋裡有著一種怪異的酥麻,忍不住彆過頭。

“彆讓自己太可憐。”他掐著江聲的臉,力度很輕,“像你對顧清暉,對我那樣,可憐的就會變成他們了。”

“啊……啊?”江聲被托著臉頰,話音顫抖。

等等等等!

不太對!他哪裡讓顧清暉和江明潮很可憐了!

“他可以是你的狗,你的馬,你的玩具。”

江明潮話音沙啞而平靜。

男人削瘦而有力的手指扶著江聲的臉轉了下,帶有一些強硬意味的態度,讓江聲躲閃的目光不得不直視他的眼睛。

長發落到江聲的手背,腿上,溫度冰冷。

江明潮湊得更近了一點。

他幾乎沒有溫度,平靜地點醒江聲久遠的回憶。

他剛被從海邊接回來的時候……

江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在顧清暉身上培養出一點壞習慣。

剛好江明潮對他的養成也非常扭曲。其中有一些讓他覺得很舒服的,理所當然無差投射到了江明潮的身上。

在楚魚眼皮子底下,他其實悄悄對江明潮做過壞事。

江聲的瞳孔在江明潮冷清的注視下收縮顫動。很久很久,他才平複下來,眨了下睫毛,抿著嘴角,有些含糊地喊他,“哥哥。”

江明潮很喜歡江聲這樣叫他,嘴角下意識彎起,溫柔地應,“嗯?”

“你要不考慮一下去醫院看看吧。”江聲說得誠懇。

江聲有點同情打工人。

嚴落白,你好可憐,我隻是想讓你給我做保姆,他卻要你給我做狗做馬做玩具。我以為我已經很過分了,但還是人外有人。

你命好苦啊,怎麼攤上這種老板啊???

第163章 助理就助理之

江聲完全是被嚴落白從床上拽起來的。

他困得要死, 沒注意到江明潮什麼時候走的,隻是很沒精神地被嚴落白強行套上衣服,捏開嘴巴刷牙,洗臉拽上車, 安全帶也是嚴落白扣好。

安全帶扣好的哢噠聲響起後的第五秒, 江聲的手指被一隻大手擠開。他有些迷糊地睜開眼, 看到還有些溫度的早餐被嚴落白塞進他手裡。

“早餐。”

車輛開始啟動。

男性冷淡低沉的聲音在車內響起,他語速平穩, 把工作安排很有條理地闡述清楚。

這讓江聲半夢半醒中以為自己來到智能時代, 而嚴落白就是那種全能管家型機器人。

“vile那邊已經和我們的團隊敲定了策劃案, 拍攝風格也已經定好。暗黑係,契合[籠]的主題。唯一的問題在於需要雙人互動,他們想谘詢你的意見,看你有沒有更加推薦的人選。”

嚴落白把一份策劃放在江聲的膝蓋上,目光淡淡地從江聲食指上的戒指上掃過。

古樸端莊的戒指,華麗耀眼的藍寶石。想都不必想,出自江明潮。

他平穩的聲音略有停頓, “戒指戴在食指, 楚熄看到會怎麼想?”

江聲眼睛都睜不開,打了個哈欠, “可是把彆人送的戒指戴在其他手指更顯得奇怪吧。”

“你可以不戴。”

“但我答應他了。”江聲懶洋洋地說著。

他會在楚熄麵前把戒指取下來的。

江聲都考慮好了!不會有問題。

他也可以不答應的。

嚴落白想。

江聲困得不行,低下頭用力眯著眼睛,才能看清策劃上麵的字。

[籠]的拍攝方案在策劃裡麵有了精準的體現。為了讓江聲更好地理解,嚴落白用紅色的簽字筆精心做了批注。

玫瑰與蛇, 黑紅碰撞的元素。穿插了一些概念圖片來做輔助性表達。

主要傳達的主題是國王與佞臣的對抗, 需要愛恨交織的扮演,囚人者自入囚籠的瘋狂。

其中佞臣的戲份並不多, 但是正因為戲份不多,還需要和江聲這樣的演技小白碰撞出強烈的張力,才對能力有格外的要求。

對能力有要求,那人選還需要考慮嗎。

江聲黑色的眼眸半睜半閉,困得直點頭,自然而然地道:“蕭意啊。”

嚴落白看了江聲一眼,說:“蕭意本來就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雖然片酬不低,但是他本身和江聲組合在一起就足夠帶動超額的盈利,自然是優等選擇。

“但是海瑟薇女士說,考慮到你對蕭先生的排斥心理,這件事情還是需要優先過問你的意見。”

江聲在生日晚宴被江明潮宣布身份之後,他的地位的確得到進一步提升,得到的重視程度也拔高一大截。放在之前,海瑟薇再喜歡江聲,也不會這樣重視他的選擇。

江聲窸窸窣窣地扒開早餐的塑料袋子,咬著奶黃包,嚼了兩下,好累,停下說, “我看起來真的很討厭蕭意嗎?我以為我至少表現出來的樣子是一視同仁。”

嚴落白鏡片後冷漠的目光瞥他一眼,“你的偏向會引導cp榜的熱度,而之前的第一是沈暮洵,下一個第一名是楚漆。”

江聲又嚼了兩口,“現在呢?”

“楚熄。”嚴落白說,“他是目前為止爭議最大的第一。很多cp粉覺得你對他沒有多少真心,隻是在當玩具。”

江聲立刻瞪大眼睛大聲反駁:“我哪有!”

沒有嗎?

沒有的話,怎麼會答應江明潮,默許他的占有欲,在楚熄的戀愛存續期間戴上彆的男人送給他的戒指。

楚熄在他心裡到底處在怎樣的位置,讓江聲幫助他,袒護他,同時漠視他。

嚴落白嗤笑,不予置評,“很多人都是這樣想的,有人在你個人超話發起投票,標題是:[你認為楚熄和江聲會在什麼時候分手]。”

江聲好奇,“然後呢。”

“截止18個小時超九十萬人投票,百分之二十選擇你們根本沒有在一起,百分之七十選擇一個星期。”

“啊。”江聲喝了口粥,拿吸管在裡麵戳來戳去,“那現在都差不多一個星期,可我們還沒有分手啊。”

車輛行駛,路上的噪音都被隔絕開。車內寂靜了數秒。

隨口而出的代表了一部分真心,但嚴落白摸不清江聲的意思。

他還沒有和楚熄分手的想法嗎。都一周了。嚴落白又忍不住倒回去把盤根錯節的事情和關係梳理一遍。

比起江聲和其他人在一起的狀態,楚熄明顯差遠了。

他對楚熄的喜愛像是撫摸一隻小狗。因為小狗屬於他,所以他會保護他,偏袒他。更近似從屬關係而非戀愛關係,楚熄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導致對江聲而言他太沒有挑戰性。

那麼江聲對他的興趣到底投射在了哪裡。

身體嗎?

可他也不算特彆。

嚴落白自傲於清晰的頭腦,他可以輕鬆地並行處理許多工作,但在江聲簡單的話上總會犯難。

“……題外話就不說了,”車輛平穩行駛,嚴落白的話音也十分平穩簡練,“總而言之,能接受和蕭意合作的話,我會如實反饋,告訴他們你的選擇。”

江聲可有可無地點頭,把策劃案扣上。

他吃了兩口就不願意再吃,把早餐扔在嚴落白的腿上,打了個哈欠,“我們還有多久到機場啊,我好困啊嚴落白,我好想睡覺啊嚴落白!嚴落白!”

他叫起來。

“一個半小時。睡覺,閉嘴,彆說話。”

嚴落白被吵到了。

江聲:“好煩!嚴落白,是你一直在和我說話,不然我早就睡著了。”

“那我不說了。”

兩秒後。

嚴落白嘖了聲,“昨晚上做賊去了?困成這樣。”

一脫離工作狀態,嚴落白這張嘴又開始陰陽怪氣。

江聲嘴上說他好煩,但是還是困困頓頓地在乖乖回答,“和卜繪打遊戲到淩晨四點。”

“……卜繪?”

“他是真煩,還挑釁問我是不是不行,那我怎麼能忍?我直接和他打賭說誰扛不住誰在微博承認自己是狗。”

嚴落白被他提醒,想起淩晨四點忽然登上熱一的#卜繪:我是狗#。

他英俊深邃的臉上表情難看,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底下的評論,他還記憶猶新。

【no哥又和某人打賭了是嗎,我服了,你是不是輸得很爽啊。@江聲寶寶啊啊啊!答應我下次彆讓他爽到了!!】

【淩晨四點,被論文搞到破防的我也是你們play的一環嗎???我真的破防了哥】

【給繪聲繪色點一首甜蜜蜜吧】

【沒事no哥,某人淩晨四點還願意陪你打賭,這怎麼不是愛了!彆人都沒有過這樣的優待!】

【你敢承認自己是狗都不敢承認你在覬覦朋友的前男友,輸得好徹底啊no哥】

【上次叫哥,這次就變成他的狗,下次你是個什麼身份我想都不敢想】

【分享鏈接:[繪聲繪色超話/ooc預警/5k短打一發完/《戴上狗鏈會把寶寶搞得叮當響嗎(h)》]】

每次,每次,卜繪都在配合江聲這種不入流的把戲。

把自己搞得聲名狼藉,被人調侃,丟儘臉麵。以往他也是鋪張揚厲的個性,懶散但犀利,現在恐怕是真爽到了,樂在其中,完全忘了自己過去是個怎樣的人。

說不定這就是他的目的,把江聲作為錨點不斷引爆他自身的關注度,得到流量得到錢。所以才故意引導江聲叫他發這樣含糊不清曖昧的微博,故意想培養cp粉,故意想吸江聲的血。

江聲是個笨蛋。

什麼都沒看出來,還真跟他熬夜對擂。被這種家夥拖累到四點鐘都不睡覺,現在沒精神成這樣子。

嚴落白手指點著方向盤,心裡有數不清的煩躁和冷視,看向江聲。

江聲好像還沒有從困倦中回過神,頭發亂亂腦袋歪歪地靠在坐墊上,眼睛半閉著,蒼白的臉氣色不怎麼好,嘴唇卻有些紅。

之前因為嚴落白熬夜工作吵到他,就那一天沒睡好,江聲就生氣爬起來,大半夜把嚴落白種的吊蘭掐成鯊魚牙齒。

現在被卜繪連累成這樣,怎麼不見他對卜繪發脾氣。

窗外的天空很藍,早晨的世界總是最安靜的。

原來是隻對他有脾氣啊。

嚴落白說不上來什麼感覺。他恐怕有病,感覺煩躁都散去了些。

他推了下眼鏡,把江聲隨便丟在他腿上的早餐拿起來,冷笑了聲,“小區下麵流浪貓都比你吃得多。”

江聲抬起眼皮,看到嚴落白在接著他沒吃完的地方一口口吃掉。

他說:“……我是叫你扔掉!”

嚴落白咬著吸管喝了口粥,同時眉毛擰緊,沒有回答,反問道,“你和他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不熟啊,純遊戲搭子。”江聲腦回路果然被岔開,他睜開黑乎乎的眼睛轉頭看向嚴落白。

青年的睫毛在眼瞼投下點影子,因為困倦有些混沌的散漫墮怠感,眼睛很漂亮,有一種很純真的惡劣,誠懇地說,“他也就遊戲打得還行,其他地方就是個廢物。”

嚴落白:“……”

到了機場,江聲在頭等艙的vip候機室和廢物打了個照麵。

嚴落白盯著男人。

高大男生穿著深灰色的羽絨服,灰白色的頭發很挑人,但很顯然十分適配卜繪這樣的男生。讓他像是一匹冷酷高傲的銀狼。

嚴落白冷笑一聲:“你的狗來了。”

卜繪墨鏡底下眉眼深邃,懶散挑了下眉。

江聲都快被他陰陽怪氣的口吻激清醒了,頭皮一緊:“……我、呃!這個,我,他自己也沒拒絕,也不能說是我一個人的錯。”

嚴落白看他一眼。

“沒說是你的錯。我隻是想提醒他一下。”經紀人先生是英俊的精英,有種冷硬頑固且不近人情的寂冷。他鏡片後的目光看向卜繪,“卜先生,江聲是有男朋友的人,你這麼做並不合適。”

卜繪有些煩躁,嘖了聲,他把墨鏡撥到頭頂,懶散又攝人的目光鑿向嚴落白。

“對啊,他是有男朋友的人。”

又是那樣看戲一樣,隔岸觀火,有點惡劣並且冷漠的弧度。

“你現在在這裡挖苦我,提醒我,一副吃醋的樣子。害我差點以為你才是他男朋友。”他說,“江聲,你沒談兩個吧?”

嚴落白鏡片映著光線,眯了下眼睛。

得了東西的狗真是耀武揚威。

他不知道雇傭關係比男朋友的關係牢靠得多。

江聲不會對他有所隱瞞,在他麵前江聲是全然的坦誠、真摯,所有真誠的惡意都悉數被嚴落白看在眼裡。

隻要嚴落白問,江聲連他在什麼時候和楚熄□□都會坦白。

他甚至早就在楚熄之前得到江聲的吻,江聲和楚熄在一起,完全是因為他們的吻得到的啟發。

不適合說出口的東西太多了。擠壓在心裡萌生出一種煩躁,同時還兼具一種自虐式高傲的痛快。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什麼都算不上。在我麵前做出這樣的姿態,都是因為你的無知。

“卜先生誤會了。”嚴落白冷淡地說,“我和江聲是純粹的雇傭關係,我說這些也隻是因為擔心。”

他瞥了眼安靜坐在角落低頭裝鵪鶉的江聲,心虛從他在羽絨服邊角捏來捏去的小動作得到體現。

能怎麼辦。

他都這樣了,叫人都不知道要怎麼責怪。

“給你報的項目是射箭和遊泳。”嚴落白轉移話題。

江聲小聲抗議:“怎麼不給我報個遊戲!我明明看到這個綜藝有電競賽區,我要和卜繪一起玩遊戲。”

卜繪:“我又成你的工具人了啊江聲。”

“……”嚴落白皮笑肉不笑道:“你乾脆住他家裡怎麼樣。天天和他玩,再順便和他談個戀愛。我每天來他家接你,我來給你們兩個做飯。”

“不好吧,你剛剛不都說了,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卜繪插嘴道:“怎麼他不來送你。”

江聲:“他今天正好預約了一個小手術。”

嚴落白瞥了一眼卜繪,然後重新看向江聲。

“我這幾天還有事情,送你過去之後,在那邊有新的助理接應你。”

江聲:“你要離開我了嗎,有什麼事情比我還要重要。”

嚴落白眉眼一厲,沉聲道,“江聲。”

卜繪撇著他。

剛剛說教他一頓,還不是被江聲兩句甜言蜜語哄得暗爽。

搞笑。

“好吧。新助理是誰啊?男生女生。”

嚴落白:“你認識,許鏡危。”

江聲:“?”

“他投了簡曆。高材生,生活技能點滿,有過藝人助理經驗,體能好,而且還走的公司內推。”

江聲:“……”

為什麼哪裡都是這個家夥。

他那麼倒黴,把他也連累到怎麼辦!

*

有嚴落白這句話,和許鏡危碰麵的時候江聲已經有心理準備。

江聲其實不怎麼信邪,不是真的覺得他碰到蕭意和楚熄差點被燈架砸到,是因為許鏡危在場。

但是這家夥是秦安秦宴的私生子弟弟。

他要是和這兩個東西通風報信,江聲又要被煩死。

不過他也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既然許鏡危需要這份工作,那江聲也不會直接把他換掉。

早上接機的人本來就少,許鏡危的身高在人群裡更是非常矚目。他一眼就能捕捉到江聲的影子,對江聲揮手。

卜繪不鹹不淡地挑了下眉,“新助理眼神不錯。”

江聲也覺得奇怪,他幾乎全副武裝,穿得也厚實,許鏡危是怎麼把他認出來的?

沒等他想好,高挑頎長的帥氣男生已經撥開人群走過來。他長相帥氣五官風流,頭發燦金,哪怕穿得簡單又樸素,但走路依然自帶颯爽的漫畫感。

男生先對江聲笑了,聲音很低,喊他,“哥。”

江聲回過神,“噢。”

許鏡危接過卜繪手中江聲的行李。他低下頭,江聲看到他發根很淺的黑色,也看到他脖頸菱形錯綜的項鏈在晃動。邏輯、貞潔,堅韌,是他信仰的神。

“嚴經紀已經和我說過了,哥昨晚沒有休息好。我給哥的房間提前點了二十分鐘助眠熏香,暖風開了恒溫27。”

江聲:“啊?謝謝?”

“房間已經調整過,朝向西,哥早上不會被太陽曬醒。”

江聲沒想到這個都能被關注到,震驚地盯著他。

許鏡危抬起頭,對江聲點頭,推著箱子往前走。

“已經提前檢查過,房間內沒有攝像頭。午餐和前台打過電話,預訂在下午兩點,餐食按照嚴經紀給的標準來。”

他這一連串說得江聲本來就混亂的腦子差點反應不過來,腦子裡隻剩下兩個字:賢惠

風吹了下,江聲立刻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水生木質香調。

和許鏡危雖然不熟,但也見過好幾次,但是江聲還是第一次聞到他身上的香味。

香水本來就是很親密的東西。

如果所有人都能聞到,反而丟失了那種親密感。江聲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

許鏡危:“哥,跟我來吧,我已經提前把路線摸清了。”

節目組給嘉賓提前定好了酒店。

從後門進入酒店後,許鏡危按下電梯。結實的身體擋著江聲,避免被拍到。

他望向酒店門口和粉絲打招呼的女團成員,又望向江聲,聲音極低地說了句什麼。

四麵八方都吵得要命,江聲沒聽清:“什麼?”

“為了這份助理工作,我做了不少功課。哥可不要辭退我。”許鏡危回過頭,“哥,我剛剛說那邊的是ovo女團,最近兩年選秀新出的。”

江聲:“哦哦。”

他又問,“秦家給你的待遇這麼差嗎,做助理很辛苦的。”

到處打工,什麼都做一點,對以後也沒有什麼幫助吧。

“缺錢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也是……個人興趣。”許鏡危說。

“這個是談明成,”許鏡危很快轉移話題,指著不遠處的綠毛哥,“哥vile的資源被說是從他手裡搶過去的。無論是他本人還是他的粉絲都對你有意見,哥要小心。他和哥有項目重疊,小心被惡意針對。”

“哦哦哦。”

原來是他。

江聲打量了一下談明成的臉。

談明成正在圍著那邊的ovo女團打轉,熒光綠的頭發在人群中十分亮眼。

卜繪跟在江聲後麵,他不說話,是在觀察。男人背著帶鉚釘的挎包,耳骨鏈隨著走動碰撞著,目光盯著許鏡危的背影,很輕地說。

“他總是出現在你身邊嗎,江聲。”

江聲轉過頭:“什麼?”

卜繪有敏銳的直覺。

對人的注視非常敏感,同時有敏銳的聽覺。

許鏡危和江聲碰麵後瞥向他的目光尚且算是正常,那麼他在吵雜中說的那句江聲沒聽到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哥穿的話,應該也很合適。”

是看著女團的裙子,對江聲說的話。

第164章 挑釁就挑釁之

《運動新開始》是一檔麵向運動愛好者開放的競技類綜藝。冷門題材卻大獲成功, 所以有了第二季。比起第一季,這一季湧入的明星藝人顯然變得更多。

江聲在酒店坐電梯的時候,看到不少隻露出眉眼,看著怪眼熟, 又想不起是誰的麵孔。

許鏡危倒是如數家珍, 在對方走後, 對著江聲能輕而易舉地說出對方的名字、是演員歌手還是愛豆,連參賽項目都滾瓜爛熟。

江聲真的迷糊了, 嘴裡嚼著許鏡危給的葡萄軟糖。口感很好, 裡麵還有果汁爆漿——他說, 是問過了嚴落白江聲的喜好。

不過江聲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和嚴落白說過了。嚴落白如果問他,他肯定會說的;當然嚴落白如果不問,那江聲肯定也想不起來特意說這個。

這是他大學的時候喜歡的口味。

卜繪覺得許鏡危身上的疑點更多,背地裡用靜戾的目光默默鎖著他。

“現在的大學生記憶力都這麼好的嗎?”江聲皺著臉,有些鬱悶。

他就不是記性好的人,天賦加點很奇怪,什麼東西讓江聲覺得很酷, 那什麼東西就能有不錯的成績。至於背書, 江聲在高中的時候真的恨得要命。

江聲的記憶力很靠感覺。

有感覺的課文,能讓他的想象力大迸發, 江聲看一遍就能記下。

沒感覺的,比如生物物理那些東西,江聲恨不得把腦袋敲碎把知識灌進去,都感覺會一邊灌一邊往外淌。

當時楚漆還在他身邊, 蕭意也算他的朋友。

楚漆幫他的辦法是陪他一起背, 蕭意幫他的辦法是在江聲睡覺很熟的時候在耳邊“念經”。被江聲發現,他就會說:“我聽說這樣能直接讓知識進入潛意識。”

真的假的不知道, 反正每次耳朵都會被蕭意呼出來的氣搔得好癢。

還有江明潮。

這個家夥最奇怪,看江聲背得痛苦,就說是課本出得不好,等以後他就給教育局打電話讓修訂。

搞得江聲莫名其妙。

等他能有權利讓教育局修課本的時候,他早就畢業了好不好!根本就是在畫大餅,大大病病的。

記憶在腦海中晃過一瞬間,江聲嘴裡的糖酸甜,酸得他眼睛忍不住眯了下,轉頭看到許鏡危聽完,隻是吊著眉梢笑。

男生金色的頭發潦草,柳葉眼輪廓很好,風流颯爽微微上揚,本來該是有點飛揚跋扈的意味,他卻讓自己顯得沒什麼攻擊性。

江聲想起他和楚熄是差不多的年紀,比楚熄大一點。大四的學生,今年就該畢業了,不知道為什麼在到處打散工,而沒有找一個專業對口的實習。

不過當初江聲也沒找,所以他感覺自己沒什麼資格問。

“都說了我很重視這份工作的,哥。”許鏡危這麼說。

卜繪在後麵斜斜咬著煙,笑了聲,戾氣感很輕地浮上他的臉。

江聲還真是好賄賂。

一點貼心的話,幾個蛋糕幾塊糖,就讓他覺得許鏡危是個好人。

或許有點疑心。

但是他就是笨,身邊的人被他支配得多了,他就覺得全天下沒什麼東西能對他造成威脅。自大自負自誇,江聲一向很擅長。

他跟在江聲後麵,掀著眼皮眼睜睜看著紅色數字跳過了自己的樓層也沒知會,隻是懶洋洋地說,“你這張臉做助理多虧,靠臉混個飯吃,比你現在賺得多。”

他字眼和話音頓點咬得很怪。

江聲乍一聽他的話,還以為他在暗諷許鏡危做助理,不如去做會所男模小白臉。

但又一想,卜繪和許鏡危哪有什麼仇怨,現在都不過才見第二麵。

又又一想,又覺得卜繪做什麼都不奇怪。他怪得很,第一次和江聲見麵就敢隔岸觀火順便添一把火。

電梯抵達樓層,許鏡危剛用房卡推開門。

他金色的腦袋低下來,沒有搭理卜繪,隻是說:“哥,酒店這種地方安保做不到十全十美,你應該也知道有不少私生粉潛入酒店恐嚇藝人的新聞。”

“哢噠——”

門一打開,卜繪就聞到了一股很淡的暖香。

是許鏡危說的,他給江聲點的助眠熏香。

江聲跟著進去探腦袋。房間整潔開闊,窗戶格外大,為求隱私性安裝的是單向玻璃。

他說:“這裡還有花,你放的嗎?”

垃圾桶裡是被修剪的枝葉。窄口玻璃瓶裡一簇紅玫瑰,和香檳玫瑰、尤加利葉相配,高低錯落,水淋淋的好看。

卜繪看著冷笑,什麼品位。

江聲卻好像挺喜歡的,伸手撥了撥。

太容易被賄賂了,江聲。

“我想哥看到心情應該會好些。”許鏡危把江聲的行李推到角落,繼續剛剛的話題,“我已經問過了嚴經紀,得到他的同意。哥在這邊拍綜藝的幾天,我會和哥住在一起。哥放心,我學過散打,經常健身,嚴經紀招我來本來也能把我當保鏢用。”

江聲看一眼他。

許鏡危的身材確實很好,他身高和楚漆相仿,身材其實也很像。雙開門大胸肌,隻是骨架沒有楚漆寬闊。

卜繪眯起眼,陰沉地壓著眉頭。

江聲想想:“……可是?”

許鏡危又道:“我睡在沙發上,離哥很遠,不會打擾哥休息。”

江聲有些發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卜繪又說,“你說到底根本不知根知底,嚴落白怎麼可能同意你和江聲住在一起。”

江聲聽完又覺得很有道理,“我打電話問——”

“我幫他看著。”卜繪擰著眉毛,“江聲,我也住你這裡。”

江聲:“啊???”

空氣寂靜兩秒。

卜繪一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真奇怪,他有什麼道理說這個,前一句話還是邏輯,後一句話就帶了私心。

到現在卜繪都還無可避免地在被一種罪惡感,愧疚感折磨著,更可怕的是他已經無法坦率地用“我是為了林回”來遮掩什麼。

越是無法遮掩,越是反感於暴露被人發現。想藏得深一點,不知道這種事情就是刺。刺能紮穿皮肉骨頭透出來,遮掩不住。

他的眼睛看向江聲。

許鏡危看著他,半晌無奈地聳了下肩膀,“這樣很奇怪,卜先生。我是哥的助理,你是他的誰?”

江聲腦袋都要宕機了。他在飛機上睡了一會兒,但現在腦袋還是重重的,一雙眼睛左看右看,茫然道:“就是啊,你和我住一起好奇怪。”

卜繪把煙從嘴邊拿下來。

有紋身的那隻手,骨骼凸起讓黑色的線條有了波折,向來被粉絲吹捧得十分性感,江聲看到隻覺得疼。聽說紋手上很疼,而且還得常補色。

但的確,卜繪拿煙的樣子很帥氣。江聲眼尖地看到煙嘴被人咬得亂七八糟,煙皮都破開,留下黃色的煙絲。

“我隻是覺得,許鏡危說得很對,私生粉的存在是一個問題。所以你這裡的確得留一個人。”

卜繪以為自己是個直來直去的人。

但是在江聲麵前他好像總是莫名其妙地在拐彎抹角。

許鏡危看著他。

卜繪:“但是你和一個不了解的人住在一起,我……林回也不會放心。”

林回,又是林回。

卜繪說這兩個字的聲音低了些,江聲沒注意到。他是牆頭草,覺得卜繪說得有道理,很快又開始覺得他是對的了。

說到底許鏡危和他也沒見過幾麵。江聲對他的印象也剛剛完成一個從騙他二百萬的騙子到秦家私生子疑似狗腿子,再到一個很細心的助理的轉變。雖然許鏡危的確是個很細心、很會討人歡心的人,但江聲要說多麼信任他,當然是不可能的。

萬一偷他的錢怎麼辦。

再極端一點,把他騙去賣掉怎麼辦。

綁架他怎麼辦,騙他哥的錢怎麼辦,他現在可是很值錢的。

氣氛又開始陷入沉寂。

半晌,卜繪才說:“算了,你先睡吧。就為了和我打賭熬到淩晨四點,你真是個神仙。”

許鏡危片刻後,道:“我在角落看書,不打擾哥。”

卜繪一眼掃過去,睫毛的影子都顯得鋒利,“我正好有個曲子要寫,助理,給我找個本子。”

許鏡危優先詢問江聲的意見:“哥,要給他嗎?”

江聲被吵得好煩,“我說要他滾,你打得過他嗎?”

卜繪想不通,氣得發笑,“江聲?”

卜繪有一雙硬石頭似的眼睛。灰撲撲地落在那裡,很平靜的時候也帶著死氣沉沉的凶狠,好像誰碰都得磕疼一下,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

這雙眼睛曾經充滿頑劣隨性的輕浮看著江聲,故意要看江聲出醜,圍觀他的笑話。

現在又有什麼區彆呢。不過就是覺得江聲隻要和一個男人待在一起就會發生點什麼,所以硬要留下來看。

他要留下來就留下來,有他在江聲其實也放心多一點。畢竟是林回的哥哥,看在林回的份上也不會把他怎樣。

何況賽季末了,江聲察覺到自己的國服夢無望,開始從折磨卜繪上麵找樂趣。昨晚上和卜繪拚人頭,贏了之後很囂張地讓卜繪變狗接了他五十多次飛盤,還把視頻發在朋友圈,氣得卜繪在屏幕上狂扣問號。

今晚他留下來,江聲還能一邊遊戲上麵虐他,一邊現實裡罵他。

江聲暗暗點頭。

但是讓他這麼容易就留下,江聲又覺得很不爽。他就是要擠兌一下,不然總覺得不痛快。

江聲既然這麼說了,不管他說著玩還是認真的,許鏡危都認真評估了一下兩個人的實力。

卜繪身高和許鏡危差不太多。肩膀很寬,骨頭把衣服撐起來。並不是瘦骨嶙峋,卻讓人覺得他骨骼量感很清晰,揍人應該疼得要命。

許鏡危常常健身,力氣也不小,但在江聲麵前還是謙虛了下,“應該可以打得過。”

卜繪冷臉看著他,一雙灰色眼睛睜開點,凶狠的三白感更明顯。又凶又亮地衝他笑,“試試?”

看著許鏡危也開始挑起眉毛挽袖子,江聲趕緊拉住他的手。

“算了算了!”

很快。緊緊拽了一下,又鬆鬆放開。

許鏡危怔了下,回過頭。

卜繪又笑了下,撇著眼角低頭看江聲的手。

江聲被他們一鬨,困意漸漸消退。他聽到門外的腳步聲,門開合的聲音,知道是有選手在出門去訓練。

江聲:“我們也跟去看看。”

*

《運動新開始》根據運動種類分不同賽區。租借的場地是A市最大的體育館。

館內設施齊全,跑步都不知道要跑多久。四麵看台,因為暫未開放所以隻有清掃的工作人員在其中行走,懸浮鏡頭高空運轉,還有攝像機大臂在場內運轉,更高的地方是解說席。

江聲盯著頭頂的懸浮鏡頭。

和戀綜小屋裡的科技產品是同一款,楚家又讚助了這檔綜藝。

午飯點快要到了,館內不少選手都在離場的路上,江聲一路走一路看,後麵的許鏡危卜繪像是他的左右護法似的,誰路過都得打量兩眼。

江聲腦袋上蓋著帽子,墨鏡口罩一個沒落,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認出來。

許鏡危說他考了導遊證,江聲是真的信了,因為一路上許鏡危都在和他介紹。好好的一個運動場所,被他說的像是什麼知名景區。

“哥,遊泳館還得往外走。現在這片馬上就要到射箭館,我們——”

他們正經過籃球場地,話音未落就有一顆籃球高速飛過來。

“小心!”

不遠處的女生尖叫。

卜繪位置靠內,下意識地邁出來一步,拽著江聲就往後拉。許鏡危一邊說話,一邊轉了點眼珠,伸出一隻手擋住。強勁的風吹起他的頭發,籃球在掌心懸停兩秒,脫落的時候,他手心都被摩擦得通紅。

江聲:“你沒事吧?”

籃球啪啪在地上彈起滾落,許鏡危揉了下手腕。卜繪口吻平淡:“非得擋這一下?”

耍酷。

他一眼就看得出來。

許鏡危:“我應該做的。”

江聲順著球的軌跡看過去,卻看到許鏡危之前指給他看過的一個人影出現在球隊裡麵。

熒光綠色的頭發。

談明成,長得倒是還可以,就是花哨得很。現在叉著腿盯著江聲,臉上的不滿都快溢出來。

身邊同隊的應該是他哥們兒,看看談明成針對性的動作,又一眼認出卜繪標誌性的銀發。

在這個綜藝,能和卜繪站在一起的也就江聲。

他們開始嘻嘻哈哈地走過來,像是要來拿看台下麵放著的功能飲料,一邊走一邊聊天,隻是說話像是說給江聲聽。

“知道那個那個誰嗎。”

“那個誰?知道啊,不是也來了嗎,沒看見人影。他報了什麼項目啊。”

還假模假樣地鋪墊一下。

江聲支著肘趴在欄杆上,眼睛在墨鏡底下彎了下,輕輕哼笑了下。

越是走近,他們的態度就越是誇張。

“報了射箭和遊泳啊,我看過公示,和談哥重了一個遊泳。”

“射箭他也就能在大學生堆裡炫炫。射了個二十米靶,被粉絲誇耀成那樣,簡直是不可理喻。這次的靶可是標準賽的70米,他那細胳膊細腿,該不會連70米都射不到吧。”

“還搶談哥代言,有資本可厲害了。”

現在網上鋪天蓋地的宣傳,也能看出vile對江聲的重視,眼紅的人著實不少。但因為江聲人氣太高,也隻能暗戳戳地嫉妒。

有什麼辦法呢。

江聲的確有這個熱度,實力又得到沈暮洵的佐證,走歌途也能很亮眼,被高奢看上也不算意外。

“噓噓噓,說什麼呢,小心隔牆有耳。”

他們說著嘻嘻哈哈,像是學校裡的小流氓,擠眉弄眼交換著彼此的眼色,然後偶然抬頭看了一眼。

江聲趴在欄杆上動都沒動,隻是墨鏡被手指頂起一點。

食指上的藍寶石戒指燦亮,一點都不低調。黑亮的眼睛彎彎的,晃進一撇寶石疊出的彩光,問,“在說我?”

被激了也不生氣。

卜繪插著口袋站在他後麵,人高馬大像是江聲請的保鏢。有些莫名地想他到底哪裡惹到江聲,該道的歉,服的軟,他哪次少過,江聲怎麼對他沒什麼好臉色。

上一次有點好臉色,還是卜繪拿馬超一穿五把江聲從團戰裡救下來,也就得到一句“還行”。

他都那樣了,怎麼江聲對這些真的挑釁他的人還笑眯眯。

卜繪皺著眉毛,鼻梁挺直地把碎碎的白發撩開,有點煩,舌尖不停頂著牙。

場館裡麵就算人一直在往外走,但怎麼也說不上安靜。就江聲說話的一瞬間,好像靜了下,很奇怪。

不是環境的安靜,而是好像什麼都聽不到,耳朵眼裡好像在流淌熱水,蔓延到耳廓開始靜悄悄地發燙。

幾個人都是談明成的朋友,但不混演藝圈。來這邊左看右看,看到好多長得好看得要死的明星藝人,談明成自己也不差,但都沒有江聲掀開墨鏡帶來的衝擊大。

都沒露全臉,可他的眼睛實在好看。

好學生,乖乖仔,很純良很乾淨。明明不算個好孩子,眼眸卻清澈得像是森林避世不出的精靈,沒馴化的野生動物,帶一點小小的機靈,有點很颯的飛揚意氣。又在這時候直接暴露身份和他們碰上,好像笨笨的。

幾個人麵麵相覷,本來是來給談明成出氣的,但現在又感覺對江聲說這些話莫名的好彆扭,可能是因為和人麵對麵說他壞話,總是心虛的。

有個人咕噥。

“本來就是。”他說,“你在彆的地方被人捧著,到這可不一定。”

有人開了先,立刻就有人跟上。

“談哥體院畢業的。你沒點水平也敢和他報一個項目,怎麼你經紀人也不知道勸你。又本來就有恩怨,到時候丟臉的反正是你,被罵的也是你。”

隻是比起剛剛氣勢洶洶的樣子,氣勢倒是莫名其妙弱下一點。

怎麼聽,怎麼都不像挑釁。

第165章 籃球就籃球之

江聲覺得自己被針對得好莫名其妙。

他在彆人看來是棉花嗎, 沒脾氣的棉花。所以一個籃球砸過來,還這樣明目張膽,傻子都能看出來的挑釁,是覺得江聲脾氣太好, 不會生氣嗎。

江聲手肘撐在欄杆上, 濃黑半長發散落在肩膀上, 對他們招手。

幾個高個子男生一臉疑惑和警惕地湊過來,“你要做什麼, 先說好, 我們可……”

江聲打斷他們的話:“籃球給我。”

男生麵麵相覷, 不解地把球遞給江聲,“你不會要和談哥比投籃吧?”

“談哥高中是校隊主力啊,你能不能行?”

江聲說:“錯了,誰說要和他比了。”

許鏡危的聲音在江聲背後很輕地響起,“哥生氣了嗎?其實沒有必要,談明成這樣的人會吃到自己的教訓。”

卜繪隻需要微微側頭,就能看到許鏡危金色的碎短發下, 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漆黑地盯著談明成。

許鏡危淡淡瞥了他一眼, 微笑的樣子看起來很有分寸。

江聲接過球,在手裡掂了掂。球是新球, 在地上拍拍打打有一層薄灰,隨口回答,“沒生氣,我怎麼會生氣。”

隻是江聲一向有仇當場就報, 不管對方有沒有真的把他惹生氣, 他又不是多麼大度的人。

小時候江聲就是孩子堆裡脾氣最大的。他向來很懂的一個道理,就是不要懂事。

他可以看起來很乖, 但是他又不是真的乖,所有人都知道他那麼頑皮又惡劣,乾的壞事那麼多。是個小惡魔,隻要不滿意就會小心眼地記仇。

平時記性一般般,記仇的時候江聲記性可好了。

“那就好。”許鏡危說,“談明成這個人對哥的威脅不算大。”

“他在進圈之後和以前的朋友還有聯係,時常聚會並拍照上傳。這是被很多人讚賞褒揚的一點,稱讚他有情有義、有福同享。雖然演技一般,但口碑很好。路人粉群體大,粉絲本身也死忠,這也是vile當初把他納入考察範圍的原因之一。”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你難道是百科全書?”

江聲把球舉起來,眯著眼睛抬頭,黑色的頭發在帽簷底下晃了晃。他瞄了瞄球框。

“好遠啊。”

他咕噥。

“要是投不進去是不是很丟臉。”

談明成的兄弟沒聽見許鏡危嘰嘰歪歪什麼,就聽到江聲這句話了,他們七嘴八舌地道。

“人生沒有那麼多看客,就算投不進去也沒事。”

“這個距離談哥都不一定行,你彆試了吧到時候給他爽到。”

“哎,現在這都受不了,到時候攝影鏡頭下輸給談哥你怎麼辦。我也沒有擔心你,我是擔心談哥。他豈不是還要安慰你,忙死了。”

“現在隻有一周急訓的時間,你要是沒這個把握就趁今天還能換項目趕緊換掉。我們談哥真不是好惹的。”

無論談明成,還是卜繪、許鏡危,都是特彆亮眼的發色。他們在這邊的對峙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人的本性就是愛看熱鬨的,從四麵八方投來的目光一簇簇地凝固在江聲的身上。

江聲看向談明成。

眼看自己的兄弟話裡像是幫他說話,卻明擺著倒戈傾向江聲的語調,不遠處挎著腰擺臉色的談明成臉上的肌肉開始痙攣。

砸到他的臉上他會露出錯愕的表情吧。

反正也是討厭的人,他剛剛被許鏡危攔下來的球明明是衝著他的臉來的!

江聲有點忍不住,惡劣因子又開始攢動。

砸到他的額頭上,接著稍微光滑的平麵反彈上籃筐進球,把談明成作為他發球的跳板。

哦。

江聲惡劣的因子又重新縮了回去。

不好意思,切錯頻道了,他不是這樣的人。

許鏡危在背後,像是一團更高大寬厚的江聲的影子。

他繼續說:“但從我個人的角度出發,這些所謂的兄弟也不過就是他的工具。”

江聲眨眨眼,回過神,“嗯?”

雖然談明成演技不好,但好歹也是個演員。

他很快就控製了表情笑起來:“不是叫你們去撿球道歉,順便幫我拿瓶水的嗎?怎麼還賴在那不動。”

許鏡危:“讓這些兄弟以素人的身份,打著兄弟義氣的名義替他辦事。”

幾個人像是這才驚醒,麵麵相覷地掉頭回去,嬉皮笑臉地說話。

許鏡危:“真出了什麼問題,談明成也能和他們割席脫離關係,自己仍然清白,順帶能完成一次小範圍的虐粉。”

內場占地麵積很大,江聲能聽到一些球鞋在地板上磨蹭發出的刺耳聲音。籃球場遠處還有羽毛球和網球的場地,砰砰的擊球聲不絕於耳。

談明成剛想開口。

就見江聲把球挎在腰間抱著,黑色的衣服蹭上一點灰。他歪了下腦袋,指著自己的臉,“剛剛這顆球,想打這裡?”

周圍紛紛的議論聲讓談明成有些難堪。

他表情帶著點歉意,又讓江聲知道他根本沒怎麼在乎。怕是江聲的臉沒受傷他才煩得要死。

談明成拍著球,朝籃筐丟球,球一顆又一顆地砸在籃筐,又滾落下來。

“這個我哪能控製?不好意思啊,真的不好意思。還好你沒真的受——”

江聲:“你應該知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道理吧。”

談明成一愣。

江聲把歪著的腦袋正回來,一股從看台拐進來的風揚起他的頭發,“你為什麼覺得我不敢這樣對你?”

談明成見到清瘦高挑的男生後退兩步,一隻手控著球助跑,用投擲實心球的方式把籃球狠狠擲出去。

發絲都飛揚起來,使得整具身體有著一種強烈的流暢動感,漂亮得像是靈活又有爆發力的小豹子。

橙色的球體在空中拋出一個直愣愣的、力度十足的路線。

江聲力氣不大,也看在和誰對比。

他身邊那些前任哪個不是泡健身房泡出來的好身材,控製江聲確實很容易。

何況他真的有點那個,有時候確實手腳發軟推不開也很正常……

真到該用力氣的時候,正常男生的力氣他當然還是有的。

圍觀的人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都以為這顆球是朝著談明成去的,震驚的目光紛紛投射出去。

“談哥!”

幾個男生急忙朝談明成跑去。

卻見籃球用力地擦過談明成的耳朵,勁風揚起男生綠色的碎發。耳廓瞬間開始滾燙發熱,談明成這才意識到危險,下意識地側身躲避,被地上散落的球絆倒。

“好可惜。”

有人說,“差一點誒!不過準頭還是不錯的,這個黑帽子是誰啊?”

“哪裡可惜了!這麼用力的球真砸人身上會出——”

話音未落,就見籃球狠狠砸在地上,反彈起來朝著籃筐飛去。

眾人目光刹那被吸引。

“這個準頭可以的啊,還是說是本來就衝著那個綠毛去的,隻是不小心錯位了?”

“根本不是衝著談明成去的吧,是想在談明成眼跟前耍酷進個球,讓談明成剛剛嘰嘰歪歪半天結果還不如他的事情被所有人看到。”

“啊啊啊,可是這球能進嗎!”

江聲拍拍手。

球砸在地麵,動力勢能削弱,飛彈出去,“砰”的一聲砸中籃板。

“我就知道,哪有這麼容——”有人有點遺憾又像是了如指掌那般說。

話音未落,球靈巧地翻身滾落在籃筐邊沿彈動,球網輕輕顫動。

鬨嚷的議論聲歸於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緊緊盯著那顆在籃筐邊沿緩慢滾動的籃球。

一秒,兩秒,三秒。

籃球終於停滯,在眾目睽睽之下鑽進球網中。掉在地上砸到地麵散落的籃球,飛彈起一個小小的弧度,撞向談明成的腿。

歡呼聲驟起。

“我去!”

“這哥們兒是籃球賽區的嗎?”

“啪啪——”

籃球不輕不重地磕在談明成的腿上,然後滾落,滑到腳邊。

對他而言就是一次圓滿的,徹頭徹尾的侮辱。

因為他的朋友說談明成高中是校隊的,說這個距離談明成不一定能投進去,所以故意證明給他看嗎。

談明成用力咬著牙,“江聲,你什麼意思。”

江聲身影挺拔,在開著恒溫的室內隻穿著寬鬆的T恤,一張臉被帽簷遮著的陰影下,總能看出一點輕鬆又得意又懶散的笑影。

“動動腦子啊。”他聲音很輕,“該小心的是你,不是我。”

“把我的助理的手打傷,本來我也想著,怎麼也得好好地還給你才不讓他傷心難過。”江聲墨鏡後的眼眸耷拉著,“可是想想,也不能和你做一樣的人。”

的確,江聲現在的咖位也好權利也好……

談明成難堪地從地上坐起來,一隻手捂住被籃球擦過到現在都被影響得滾燙發熱的耳朵,熒光綠的頭發亂糟糟。

江聲懶得再看他,“沒勁。”他對後麵兩個高個跟班抬手,“走。”

沿原路返回走出一段距離,江聲在鬨哄哄的議論中徹底離開談明成的視線。

江聲忍不住了。

他深沉地低著頭,帽簷壓著眼睛,把墨鏡取下來,一雙黑色眼睛裡充滿對自己的崇拜。

“我的天,我超酷。”

卜繪:“。”

江聲黑亮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快活道,“你們剛剛沒看到嗎?沒有嗎?”

卜繪懶洋洋,全身冷黑給人一種石頭深海似的往下壓的鬱氣,故意學他的口氣,“沒有~”

“你好沒有眼力見,為什麼不看著我!”江聲像是隻怪怪的刺蝟。他興奮的時候渾身都支棱起來,一難過刺就萎靡,他因為超酷的一幕沒有被看到而煩得團團轉,說,“我好威風。把他嚇得屁滾尿流,然後進了球!進球也就算了,那顆球好聽話,還記得打他一下!真是顆好球。”

卜繪:“。”

“你為什麼不說話,卜繪。”

“你在和我說話?我以為你想讓你護短的許助理說話。”

不就是擋了下球嗎,他自願擋的。

明明把江聲拉回來一步就行,他非要擋。現在這樣怪得了談明成嗎?明明怪他自己。硬要出這個風頭,在江聲麵前耍這個酷。

“抱歉,我也以為哥在和卜先生說話。”許鏡危道,“很感謝哥。”

江聲卻誰都不想搭理,他摸完籃球臟兮兮的手按住狂跳的心臟,眼睛亮亮的,嘴巴翹翹的,“我太厲害了,我好崇拜我自己。這世界上如果有另一個我,我會控製不住愛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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