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燈瞎火的麵館裡,宋寡婦穿著個豔紅色的肚兜,正立在一張桌子上往下跳。
她狠摔在地上也不喊疼,直挺挺站起來又往桌子上爬。
然後再跳,再爬,再跳,再爬。
看她摔的滿身是傷,顯然已經跳了很多次,可根本沒有要停的意思。
就像非把自己摔碎不可一樣。
更怪的是,她原本白嫩的後背上,長滿綠毛。
眼看宋寡婦又要跳,李三腿嚇得趕緊踹開門衝了進去。
“宋寡婦,你這是有啥想不開的?”
李三腿抱住宋寡婦的水蛇腰,本想把她從桌子上抱下來。
可宋寡婦連踢帶踹,就跟發了瘋似的開始嚷嚷。
“你放開她!她害我超不了生,我就讓她死無全屍!”
宋寡婦平時說話的聲音媚嬌嬌的,能勾人的魂兒。
可據李三腿回憶,她那晚發狂時的聲音,像個粗糙的老男人。
眼看宋寡婦拚命掙紮,李三腿就快抱不住她。
好在這時麵館裡的吵鬨聲,引來了附近的街坊鄰居。
李三腿這人好色,最喜歡亂找女人,‘三腿’這外號也是因此而來。
這兩人一個愛玩,一個愛被玩,起初街坊們都以為,是他睡完了人家想賴賬,跟宋寡婦打起來了。
直到聽完李三腿的解釋,才反應過來,趕緊都上前幫忙拉拽宋寡婦。
可任由六七個大老爺們兒一起上,愣是按不住她一個不足百斤的小寡婦。
這時宋寡婦的狂性也越來越大,甚至掙紮時,好幾次把身體扭成常人做不到的怪異姿勢,還直著眼神發出驚悚的怪叫,完全不像個人。
大家好不容易把她按住,可前一刻還在掙紮叫喚的宋寡婦,後一刻又開始咬著舌頭抽風。
看她口吐白沫,眼睛鼻子耳朵裡滲出黑水,大家都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畢竟她是白家人的代表,碼頭上任何事都歸她管。
而這位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白家大小姐,也並不止看起來那麼簡單。
進門一看宋寡婦的情況,媚娘當即斷定她這是‘撞客’了。
所謂‘撞客’,就是被臟東西纏上了。
有句話叫‘近山多奇聞,近水多怪談’,這話是有根據的。
山脈接近天宇為陽,靈氣重,所以修行避世的神仙,喜歡住在山裡;
水脈接近幽冥為陰,怨氣重,所以怨氣不散的邪祟,喜歡盤踞水邊。
常年在碼頭討生活的人,這種事不敢不信。
這時媚娘說道:“邪祟最怕油臟酸臭,去找條臟抹布用白醋泡濕,先把她的嘴堵上……”
大家趕緊照做,找來泡過白醋的臟抹布,塞進了宋寡婦的嘴裡。
一片刻間,她真就安靜了下來,昏沉沉睡了過去。
媚娘又說:“你們去幫我準備六樣東西。一捆煙葉、一隻燒雞、一瓶白酒、一碗米飯,一盤水果、再泡一杯茶水……”
大家急忙去找,把六樣東西在宋寡婦身前擺好之後,媚娘開始念念有詞。
“上等的草條兒獻狐娘,飄香的尖嘴兒敬仙黃,柳老仙最喜哈拉氣兒,灰家的弟兄愛吃糧;白家當奉仙山果,龍井牙淋宴碑王,六家仙門抬貴手,結怨不如訴衷腸……”
媚娘一邊念叨,一邊把六樣東西依次往宋寡婦身前推。
推完煙葉推燒雞,推完燒雞推白酒,推完白酒推米飯,推完米飯推水果,推完水果又推茶碗。
可宋寡婦一動不動。
媚娘見狀一皺眉,索性把六樣東西都往旁邊一放,聲音厲了起來。
“五行仙班一共六門,六門的供奉你都不受,看來既非狐黃白柳灰,也不是彌留人間的清風煙魂老碑王。你到底是何來曆,又跟宋寡婦有何冤仇?”
可宋寡婦還是不動。
媚娘更怒,瞪著眼道:“我有三官坐殿五鬼站班,四梁八柱列左右,印掌黃泉九路兵!你上身害人有違天理,現在聽我句勸還為時不晚……”
她剛說完話,宋寡婦騰一下就坐了起來,盤著腿閉著眼,開始搖晃身子。
沒等大家反應過來,更沒等媚娘再問,邪笑間,宋寡婦突然一把拽掉了自己身上的紅肚兜。
這突如其來的香豔,驚得圍觀街坊們一陣歡呼。
甚至有不懷好意的,還吹起了口哨。
“都他娘閉嘴!再起哄眼珠子給你們摳出來!”
媚娘可不慣著,一聲罵後趕緊脫下風衣,先給宋寡婦蓋住了身子。
“孽障!你這是何意?”媚娘質問道。
宋寡婦也不動彈,拔掉自己嘴裡的臟抹布,惡狠狠盯著媚娘笑了起來。
“小丫頭片子,老太爺我不聽你勸又能如何?我想讓她死,就讓她死!想讓她身敗名裂,就讓她身敗名裂!你少管閒事,當心惹火燒身,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