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人眼裡的隨家姑娘非常得寵,等太子登基以後,她即便是當不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也遲早會是得帝王雨露的寵妃。
誰也不會認為她會和沉王扯上關係。
隨寧與好友一同來,走的時候有事,先行了一步。
曲折回廊穿過湖畔,冬日裡依舊聽到流水潺潺。
沉王救過隨寧父親一命,兩家麵上關係過得去,隨寧臨走之前去同他告了辭。
她站在書房裡,福身謝他前幾年對隨家的照拂。
沉王沒說什麼,但隨寧在走的時候,得了份從他那裡來的賞賜。
書房青花瓷卷缸裡放幾卷畫軸,雅致清幽。
她卷長睫毛微垂,手指一點一點輕輕從他粗糙掌心滑過,在炭火劈啪的響聲中,慢慢接過他手裡那支刻著山水的精細狼毫筆。
隨寧年有十六,她貌美,嬌媚,像一朵才綻放的芬芳嬌蘭,正是年輕可人。
倘若不是有太子把著她的婚事,求親男子要踏破隨家門檻。
隨寧被沉王丫鬟送出來,門口等候的東宮侍女扶她上馬車,道:“姑娘,剛才丞相府小姐派人來找,說忘了問姑娘今年上元節要不要出門,去的話就讓人傳個信。”
車蓋垂下流蘇在寒風裡搖晃,隨寧扶著車沿,開口說:“閒來無事,去吧。”
天空雲層厚疊,陰涼蕭瑟。
隨寧這兩年大大小小疾病纏身,人多的日子一般不怎麼出門,今日還是相府來人提前幾天找她,隨寧才跟著一同前來。
但即使好友不邀她,以沉王府出的請柬,隨寧也是要來的。
畢竟請柬上蓋著的,是沉王私章。
她若是不來,沉王這個未來攝政王該覺得她年紀小,無定數。
隨寧剛回到東宮,就聽人說太子又被禁足了半月。
她腳步一頓,沒問發生了什麼,慢慢走去他寢宮,看到幾個太監在廊下緊張兮兮,抬頭就見太子頭枕雙臂、支起條腿躺在屋簷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時候能出的事,隻能是貪官汙吏克扣軍
餉,導致齊老將軍在啟雲一戰裡守城不利,皇帝降罪,太子為老將軍求情了。
隨寧輕輕歎了一聲,她轉過頭,低聲讓人搬來了木梯。
但她扶著梯子剛準備往上爬,上頭就傳來不悅的聲音:“幾天不管你就想上房揭瓦,摔壞了算誰的?”
隨寧抬起頭。
太子不知什麼時候起了身,蹲在屋簷上,大手扶穩梯子。
當今太子姓楚,名及徽,在皇子裡排行第五,出了名的人鐵頭硬。
隨寧被他養成大家閨秀,素來不被允許自己一個人做出格的事。
但她沒有回他,繡花鞋輕輕踩著木梯,緩緩爬到屋頂上。
雪有些滑,他皺眉伸手護住她,嘀咕說她越來越不聽話。
隨寧輕頓片刻,雙手才撐在一旁,慢慢坐下。
“昨兒陛下行宮散心,帶回來個新美人,可巧的是昨日正是大皇子相伴左右,”隨寧側坐著,輕聲開口,“他們到底賊心不死,永遠學不會表哥光明磊落。”
楚及徽是正宮所出的嫡子,丹雲朝唯一的太子。
但覬覦他太子之位的皇子,不是一兩個。
“你表哥可不磊落,”楚及徽坐在她身邊擋風,笑了,“去沉王府都見了誰?沉王那老東西最愛附庸風雅,你彆認過兩天老師就當人家就是好人。”
枯枝殘葉淒冷,隨寧眉目微彎,道:“我聽表哥的,隻和朋友一起玩了。”
她已經很少看他這樣笑。
刻在她腦海裡的,是一年後他銳利雙眸裡充滿紅血絲,喘著粗|氣半跪在地上,血手卻摸著她的臉,讓她下江南,此後餘生,再不可踏入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