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玄袍繡暗色金線,內斂而沉穩,男人身形挺拔。隨寧走在他身後,纖白手指輕輕拉住他粗糙手指,輕道:“學生待會就要離開。”
隨寧手指尖被凍得冰涼,涼意從她指腹傳遞到沉王手上,她聲音卻還是如暖春陽光溫和。
隨寧讓人給方丈的木匣子,是她從前從沉王書房裡拿的,上麵刻著一朵含苞待放牡丹,嬌豔欲滴。
她拿去讓住持看,自是知道沉王在,看得見。
但他們都沒說這一件事。
“隻怪學生笨拙,書畫又遇瓶頸,
”她輕輕開口道,“父親自幼被祖父母寵溺,又是探花郎,恃才矜己,二嬸還拿父親的事騙我,擾我心緒。”
走廊花窗對側是片池塘,湖麵平靜如鏡,沉王慢慢停下腳步,開口:“你父親在你這年紀,不曾沉迷死物技巧,依舊為佼佼者。”
兩年前隨寧回祖籍,途徑殳州大病一場,因為父親關係借住沉王府。
她病得斷斷續續,卻還是會去給沉王請安,聽他說父親舊事。旁人不曾多言沉王照顧友人女兒,獨獨李側妃察覺到他們之間奇怪,臉色越來越不好。
欄杆外空蕩蕩,周圍隻有他們兩個人,隨寧抬起好看的眸,笑道:“可我心中還是老師要厲害得多。”
她是世家小姐裡的典範,常有人說她是按照太子妃標準培養,寬和大方,恭而有禮,卻少有人說她會利用自己的優勢。
沉王最後開口道:“隨家那邊人,能不見就不見,太後壽宴要給皇子賜婚,身子不適,便不用去。”
他手掌非常寬大,隨寧小指勾著他的掌心,輕聲道:“我的婚事,也不知道會許給誰。”
沉王是一心向佛,隻不過這心有多誠,就不是外人知道的。
隨寧回去的時候,過去也不過半刻鐘。
她倚坐在馬車裡,手指依舊是冰的,卻比最開始要暖和多了。
風聲在馬車外呼嘯,隨寧知道沉王提醒她的意思,太後寵愛的是養在身邊的大皇子,隨寧正值年紀,若是去了,十有八九會被亂點鴛鴦譜以激怒太子,到時候沒人會幫她說話。
她手慢慢撐著頭,心想可惜,若是有敬重的長輩給太子賜婚,未來太子妃也輪不到蕭玉當。
當今皇帝登基十五載,癡迷成仙之道也近十五年,慶幸生了幾個好兒子,處理政務是一把好手,隻不過朝中派係複雜盤曲,利益牽扯各有所主,多數時候都要鐵血手段。
沉王是皇帝兄弟,得皇帝信任,手中掌握殳州十萬大軍,偏偏太子和他政見不合,一主戰一主和,多的是皇子想要見縫插針拉攏他。
隨寧姓隨,和隨家興衰卻不相連。
隨家發達,好處隻會給其他堂姐妹,輪不到她;隨家衰敗,亦影響不到她,旁人懼的永遠是她身後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