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王這個乾兒子有自己名姓,不巧也姓蕭,和蕭玉同姓,叫蕭時,在家中排行第二,人稱一句蕭二少。
他察覺到隨寧在退讓,不想和他沾染上關係,他手背在身後,做出讀書人的樣子,咳嗽一聲道:“你我年紀相仿,倒不必如此客氣,叫我小蕭便可。”
隨寧長身玉立,淡道:“男女有彆,望蕭少爺慎言。”
蕭時很久以前就見過隨寧,隻是那時她體弱多病,很少出門,出門也隻是向沉王請安,根本不見外人。他原本就饞她饞得厲害,見美嬌娘蹙眉微厲,心裡更像放了把不停撓癢癢的刷子,禁不住道:“我府上有個妹妹和人抱錯了,父親還讓人查了其他穩婆,讓我見乾娘也覺像個失散的妹妹樣,十分親切,不知乾娘平日裡都愛做些什麼?”
他這聲乾娘叫得太親密,讓隨寧都皺了眉,心想這倒果然是個紈絝子弟,為了女人都不怕沉王惹生氣。
庭院裡樹葉隨風搖曳,發出簌簌響聲,斑駁樹影顯出日光模樣。小道四周清靜,偶然有下人經過也是步伐匆匆,各有事做,他們見到蕭時這個紈絝在,更是溜得快,不想招惹麻煩。
“王爺今晚要回來,鄭太妃尚等著我去,”隨寧最後道,“蕭少爺也見過王爺懲治刺客,若耽擱了,對誰都不好。”
沉王剛來殳州時,這裡並不安全,他整治府邸官員,得罪了人,很久以前就遇刺過一次,刺客寧死也不說背後使者。
沉王讓人硬生生他們剝下半張皮,掛在院子裡以儆效尤,為的是立規矩。
蕭時替父送補品時瞧見過慘像,嚇得臥床幾天,被隨寧一提身體就忍不住打了個抖,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那麼久之前的事。
沉王這個乾兒子在隨寧這裡沒討到好處,但人還是端著正人君子的模樣,也不惱在隨寧這裡受到的冷待,殷勤告訴隨寧鄭太妃在後花園,正和李側妃品花茶。
他暗示說:“良禽擇木而棲,乾爹是王爺,我的乾娘自然是王妃。”
隨寧腳步一頓,上下打量他一眼,笑了出來,道:“李側妃倒認了一個好兒子。”
這小子以為她是在誇自己,連忙說哪裡哪裡,隨寧眼裡笑意卻不到底,被丫鬟攙著離去,沒再與他說什麼。
隨寧嫁進沉王府不是為了爭寵,李側妃影響不到太子和她的利益,隨寧便和她進水不犯河水。
但隨寧不喜歡玩親近的人背刺這一套。
隻不過這紈絝子弟倒確實沒騙人,鄭太妃現在是和李側妃在一起。
鄭太妃是宮女上位,她性格傳統,比起自己僭越做主子這種事,她倒更喜歡自己和沉王得到正統上位者的認可。
有時候隨寧覺得她難以理解,若換做是隨寧自己,隨寧是更希望自己表哥做皇帝。
可隨寧不希望她和自己想法一樣,因為皇位隻有一個。
涼亭建在假山高處,有台階蜿蜒而上,初夏樹葉濃密,遮陰送風,清新怡人。
李側妃捧
著茶杯,遠遠便見到下人領隨寧來,臉上的表情瞬間要掛不住。
她上次得鄭太妃恩準,能回關家一趟探親,但太後壽宴後,她便匆忙先沉王一步回殳州。旁人不知道她怎麼回那麼早,可李側妃自己知道原因就是找了隨寧幾次麻煩,讓沉王不喜了,對隨寧可謂怨惱至極。
鄭太妃見李側妃神色,轉過了頭。
清幽假山小道裡,隨寧被丫鬟攙扶著過來,小姑娘年僅十七,嬌嬌弱弱,卻已經水靈得讓女子都想誇一句天姿國色。
她慢慢走上涼亭,便先向鄭太妃先行了禮,禮數周全。
鄭太妃笑眯眯招隨寧入席,讓她坐在身邊,拉著隨寧的手道:“你怎麼來了,臻兒不是讓你今天好好休息?”
臻之一字,便是沉王名。
當年沉王一歲要起名時,先帝寫字時正好寫到這一個字,便賜給了沉王。
隨寧笑了一下,回過頭,她身後的丫鬟便恭敬上前,將一罐茶葉放到石桌上。
隨寧道:“我知母親和我一樣喜歡喝茶,特地從建京帶了一罐普洱來,這是梅沂山上采的,今年三月才新上。”
梅沂山是著名的皇家茶園,茶葉是專門進貢給皇宮,其他地方的皇族都拿不到,鄭太妃隻喝過一回,還是當年在太後宮裡喝的。
鄭太妃露出懷念的神色,道:“來殳州這麼久,我都快忘了還有那地方。”
殳州偏遠,素來不是享樂之地,沉王最開始能被封到這裡,就看得出先帝隻打算讓他做個沒實權的王爺。他不受寵,鄭太妃年輕時還曾因替沉王拿藥誤摔水裡凍了半宿,腿腳落下病根,常常會行走不便。
但太後當時是皇後,一直最喜端著麵子被人誇公正,誇慈善,她給過鄭太妃和當時還是皇子的沉王兩分薄麵,鄭太妃便一直銘記在心,在太後六十大壽特意讓沉王去給太後賀壽。
李側妃放下茶杯,插了一句嘴:“王妃能拿到這一罐茶葉,想來是跟太子殿下磨了不少功夫吧?聽說太子殿下是最疼王妃,要不是陛下賜婚,王妃現在可能就是太子妃了。”
這一句太子妃,一瞬間讓鄭太妃和在場的所有下人都變了臉色。
隨寧遲早要做太子妃的傳言傳了不是一兩天,但皇帝把她賜給沉王,誰也不敢在這樁婚事上多有議論。
鄭太妃從前想要一個像隨寧一樣的孫女,不在意她喜歡過誰,但孫女變成兒媳,隨寧有心上人一事便難免讓人介懷。
隻是鄭太妃沒看過太子和隨寧相處,心裡又覺得隨寧比她都還要重禮數,做不出什麼出格的事,便想這些無關緊要。
隨寧已經嫁進來,再提這事,隻不過給人遞刀讓人非議沉王。
鄭太妃做不到像世家夫人樣說話圓滑,隻淡道:“李側妃,沒有根據的話怎能亂說?下回你要是再如此,便不用再出門來,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