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友人怒氣衝衝過來道:“楚及徽,你前天跑去送子廟,昨天跑去醫館,今天要是跑去沉王府被發現,我這裡可撈不了你!”
楚及徽是十多天前到的,為了表妹能安然無恙離去精心布置,卻直到前天才見上隨寧一麵。
“孔老板,小聲些,”他抬手示意友人壓住聲音,“我哪也沒去,找人搭橋見了一個大夫而已,彆擔心。”
這位孔老板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處境,堂堂太子殿下不經陛下許可就擅自前來殳州,小心其他
皇子告你一個勾結沉王意圖謀反的罪名。”
楚及徽笑道:“就算我願意勾結沉王,也不見得沉王就會認下這種罪名,再說我不過是來找我表妹,關他們什麼事?”
孔老板氣得吹胡子瞪眼,他願意留楚及徽在這個燙手山芋,自不怕被他連累,但楚及徽自己膽子實在大,哪裡都敢去。
“你怎麼不想想萬一沉王有彆的心思,要是他發現你派人對你下手,你連申冤的地方都沒有。”
楚及徽望著橋上人頭,手搭在膝蓋上,把玩著剛從集市買的穗子,道:“他連我表妹初次懷孕都不常陪在身邊,對我也不過是觀望,就算他真發現了,他也會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宮裡皇子傑出者不少,脾氣各不同,若以後登基的是其他皇子,無論他們出於何種目的,都不可能由沉王繼續在殳州當這個土皇帝。
真能容得下功高蓋主賢臣的人,也就隻有一個楚及徽。
沉王隻能和他合作。
但楚及徽知道除此之外,還有另一種可能。
那就是沉王選擇自己扶持一個小皇子上位。
沉王李側妃是關家繼女,關素相當於他侄女,倘若日後關素有孕,生下皇子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如果沉王有心,也難保會在暗中做些什麼。
隨寧一直對關家有著過度的關注,楚及徽不問為什麼,卻也讓人盯著這位關貴人,不讓關素有懷孕的可能。
他慢慢拋著手裡穗子,已經再次從路邊商販那裡確認今晚哪條路冷清,哪條路熱鬨。
湖畔倒映黃昏紅光,但深黑夜色降臨時,湖麵又會變得深不可測,掉下去難尋。隨寧身子差,先前落過一次水,這事不能由她親自做,可隻要她出現在這裡,他就有法子讓她脫身。
孔姓老板提醒道:“沉小王妃很是得寵,現在又有孕在身,就算她是你表妹,如今過得這樣安逸尊貴,也不見得願意跟你走。我以前還托人打聽過沉王府裡的近況,都說沉王和沉王妃新婚燕爾,她若是對沉王有意,你拆散一對有情人,恐怕會遭她怨恨。”
楚及徽動作一頓,看不出來什麼情緒,他淡淡開口說:“我表妹比你想象中要聰慧。”
楚及徽這人隻要不涉及什麼大事,什麼玩笑都開得起,但有關隨寧這個表妹的事,無論大小,都不能在他麵前隨意揶揄。
他會翻臉不認人。
“那你昨日回來又為什麼把自己關房裡連飯也不吃?你表妹到底是王妃,冒險跟你走便要成為籍籍無名之輩,你又不給她太子妃的位置,若你日後敗了,她又怎會心甘情願?”
街頭巷尾有人在賣河燈,紛雜吵鬨,楚及徽微微抬起淡漠眸眼,讓孔老板後背一涼,不知是那句太子妃還是心甘情願惹到他。
孔老板連忙道:“我沒說你表妹愛慕虛榮,但你總得想想人家是有身孕在,你又不是孩子爹,日後她若生下這個孩子,你難道想讓她孤兒寡母平白受人非議?她那嬌弱性子哪受得住。”
“夠了,”楚及徽緩
緩開口,“我在這裡等著就行,你不用再多說。”
隨寧會委屈自己,但旁人看不出她的委屈。
孔老板還想再勸兩句什麼,便被楚及徽擺手止住,隻能閉了嘴。
沉王那種人和楚及徽一樣是硬茬,真鬨出了事,對誰都沒好處,孔老板受過楚及徽恩惠,久居殳州至今,實在不想他和沉王對上。
他嘀咕道:“你也就是年輕,沒有過女人,怎麼就不想想沉小王妃和沉王在房事合得來?人家乾柴烈火,你去橫插一腳,像什麼話?”
楚及徽抬眸靜靜看著他,平淡的視線,看得他心裡直發怵,閉緊嘴,先退了出去。
木幾上擺的白瓷梅瓶潔白易碎,楚及徽隻將捏壞的穗子丟在一旁。
他想他隻是不想隨寧被強迫,也不想她懷上沉王的孩子,把她自己置於險境。
以沉王如今的地位,皇宮那邊不會容許他有繼承人生下,如此她和孩子都將性命難保。
帶走她是最穩妥的。
楚及徽慢慢靠著窗台,他身形高大,此刻卻閉著眼睛頭朝後仰。
他修長手指耷拉著,從來不去想自己會過來的真正目的。
隨寧父親和沉王有交情,沉王能答應幫忙照顧隨寧,便沒必要違背他們之間的誓言,但如果是她對沉王主動,那就能解釋清所有的事。
可沉王會允許她的親近,卻隻會是他對她早有心思。
他是政客,想得到一個小姑娘的心,太簡單。
楚及徽一直等在窗子前,等到了深夜,才看到沉王府的馬車出現。
隨寧沒來,來的是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