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崇看了一眼身後拎著行李的白素,想說什麼,見白素搖搖頭,也就忍住了,又對白琳道:“八九不離十是腎炎,早上剛辦住院手續,下午有兩個檢查,等護士查了房就去。”
兩人說著,已經走到了病房的門口,隔壁房間的病人家屬正站在門口說話,見白素一個人在後麵拎箱子,就笑著道:“你們這閨女可真夠孝順的。”
謝崇隻笑著道:“她是我們的外甥女。”
白琳這才往後看了一眼,見白素額頭上浮起一層密密的汗珠,卻仍舊低著頭不說話。
等他們都進了病房,白素把行李箱放下,她才開口道:“姑母做了一早上的車,還沒吃中飯吧,我去食堂打些中飯來。”
謝崇就開口道:“中午打得滿頭還沒吃完……”隻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白素就已經出門了。
細細一想,白琳也確實不喜歡吃饅頭。
謝崇的目光從門口收回,就聽白琳拉長這一個臉道:“她還挺殷勤的,不過你彆指望我原諒她,當初她跟著她媽頭也不回的走了,我就沒打算再認回這個外甥女了。”
“那時候素素才十來歲,她懂什麼,孩子自然是會跟著母親的。”謝崇勸了一句,又覺得這並非三言兩語能勸住的事情,索性也不去再提,隻笑著道:“讓你大老遠跑來,本來你放了暑假,應該要好好休息的。”
白琳冷著臉不說話,過了片刻又忽然問道:“不過舒曼也真夠可以的,好好的一個閨女,讓她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插隊,她現在不是司令夫人嗎?怎麼連自己閨女的工作都安排不了?”
“人家雖然是司令,那也要按規矩辦事的,說不定他們也有他們的安排,再說了……插隊是一件光榮的事情,她如今在康家,還可以插隊,要是在白家,就隻剩下被批*鬥和下*放的份兒了。”
謝崇最了解白琳的性子,不過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肯定是看見白素現在的樣子,心疼了又不好意思說出口,索性就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白琳歎了一口氣,深覺謝崇說的話也有道理,終究也不再說什麼,隻是開口道:“文婷還想跟著我一起來呢,被我給勸住了,我讓她在家好好複習,這次國家要恢複高考的事情,沒準是真的。”
“你們收到了什麼風聲了嗎?”謝崇忍不住問道。
“還沒有具體的文件,但是學校的學習氛圍已經比從前好了許多,而且……我聽說一旦恢複高考,考慮到大學新生的教育問題,很多被下放的大學教師和教授,都要重新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要是這樣的話,那你就有可能回省城了。”白琳說著,眼底已經閃爍著淚光,她看著謝崇布滿了皺紋的眼角,忍不住用手輕撫著他的臉頰道:“老謝,這幾年你受苦了。”
謝崇的內心也波濤洶湧,胸口不停的翻滾著,但他隻是笑著道:“其實,能不能回省城,對於我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因為我知道……無論我在哪裡,我一直都堅持著自己的夢想,我隻是希望有朝一日,我能以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去進行這項事業。”
“一定會的。”白琳凝望著謝崇,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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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白素回來的時候,白琳已經把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我本來想多帶一點東西的,但實在拎不動了,要是再缺什麼,一會兒我去你們這縣裡的供銷社看看,有沒有賣的。”白琳說著,把一個削好的蘋果遞給謝崇道:“我還想去你住的地方看看,給你收拾收拾呢。”
“……”謝崇接蘋果的手頓了頓,隻笑著道:“我住的地方還不錯,開門就能見到大山,山腰上有個村子,一到旁晚,炊煙嫋嫋,就像是在世外桃源……”
白琳就白了他一眼,冷哼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那些人哪裡會給你什麼好地方住。”她說著,隻又蹙起了眉心,醫院的消毒水味道再弄,終究還是蓋不住那日積月累的牛棚裡牛糞的味道。
謝崇就笑著不說話,過了良久,才聽白琳哽咽道:“你不讓我去,我就不去。”她說完眼淚就嘩啦啦落了下來,隻滴到自己的手背上,又被謝崇覆上的大掌輕緩的擦去。
白素就在這個時候,從外麵敲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