嫻妃搖搖頭道:“沒有什麼可怕的。宮裡這麼多地方,有幾座寢宮裡頭是沒死過人的?而且我身體裡流著一半左家人的血,這個地方,叫我覺得親切。”
“就是地方大了些,後院需要再修繕一段時間。”裴清殊忍不住向屋內張望,“亭哥兒呢?沒吵著他吧?”
提起兒子,嫻妃溫柔一笑:“睡著了,睡得可香呢。輕羅帶人在後院收拾得霹靂乓啷響,偏生他一點都聽不到,睡得呼呼響。”
“走,看看他去。”
裴清殊的生母林太後素有美名,裴清殊遺傳了她的樣貌,生得玉樹臨風,儀表堂堂。
嫻妃鐘氏也是京城中有名的美人。
小敬亭綜合了他們兩個人的長相,生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睫毛又長又密,好像兩把小刷子一樣。見了他的人都說,這是他們見過最好看的小孩子。
對於這個小兒子,裴清殊自然也十分喜歡。
像是具有心靈感應一樣,裴清殊剛進屋沒多久,小敬亭就醒了。
醒了之後,他不哭也不鬨,隻是在小床上翻了兩下身子,之後便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著看向裴清殊。
小敬亭十分聰明,才剛剛滿了一歲,就已經會叫“父皇”了。
每次聽到小兒子奶聲奶氣地叫自己“父皇”,裴清殊都覺得自己的內心一片柔軟。
這孩子這樣招人疼,裴清殊情不自禁地把他從小床裡抱了出來,摟在懷裡。
他邊抱著孩子,邊側過頭對嫻妃說道:“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天天同你呆在一起,沒先學會叫母妃,倒是先會叫父皇了。”
嫻妃抿唇一笑:“因為先教的他叫父皇呀。”
裴清殊愣了一下才說:“你倒是坦蕩。”
嫻妃笑而不語。
默了默之後,裴清殊似不經意地同她提起:“你都聽說了吧?”
“聽說什麼?”
“你搬進襄樂宮之後,宮裡人是怎麼說的。”
鐘氏渾不在意地說道:“喔,您說這個。”
“不在乎?”
“您覺得呢?”鐘氏抬眸看向裴清殊,淺淺一笑,“我是戀慕榮華,想要皇貴妃的位子,所以才想住進這裡來的?”
裴清殊單手抱著孩子,右手騰了出來,輕輕摸了摸她的臉。
美人肌膚如玉,臉頰仿佛凝脂一般柔軟細膩。
“朕覺著,你對這裡是有情懷的。”
鐘氏聽了,忍不住笑得更深:“您太懂臣妾了。臣妾是真心覺得可惜。這麼美的地方,卻再也沒有人住了,豈不是很可惜嗎?左家的後代倒是想住,隻可惜左氏女不得為妃。若是我不住進來的話,這裡大概就要一直荒廢下去了吧。”
大齊的曆史上,曾經出過一位女帝,正是襄樂宮當年的主人、恪皇貴妃的侄女左氏。
雖說女帝勵精圖治,中興大齊,但她畢竟是女子,又不姓裴。就算她封了裴氏子孫為太子,將皇位重新歸還於裴家,但她登基為帝的行為,還是被史官稱作“竊國”。
自那之後,皇家便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凡皇子不可納左氏女為妃。以免左氏再出一個女帝那樣的人物,奪走裴氏的政權。
裴清殊小的時候,其實和左家的三姑娘有過一段緣分。不過在他得知了這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之後,他便和左三姑娘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可左三姑娘在對他表白心跡失敗之後,就一直都沒有再嫁人。
現在宮裡宮外,許多人都在猜測,說裴清殊現在大權在握了,會不會不顧這條祖上傳下來的規矩,納左三姑娘為妃。
鐘氏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其實是有一些敏感的。
裴清殊看著她,故意逗弄她說:“誰說左氏女一定不能為妃的呢?”
鐘氏聽了,不由微微變了臉色,嘟起櫻唇問道:“陛下這是何意?”
鐘氏和左三姑娘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姐妹,兩人打小便親密無間。
所以左三姑娘對裴清殊有過好感的事情,鐘氏是知情的。
裴清殊把小兒子放回小床裡,笑吟吟地說:“你覺得呢?”
“您是逗我的吧。”鐘氏臉上,不由露出一點委屈的表情,“以我對您的了解,您是不會娶遙姐姐的。”
鐘氏很清楚,自己在裴清殊心中,已經算是很有分量的妃子了。但那還不是愛,遠不是愛。
裴清殊這個皇帝,看起來溫和又善解人意,比獨寵儷皇貴妃、棄其他妃子於不顧的太上皇要好上許多。但事實上,他卻是最無情的那一個。
因為裴清殊看江山社稷,看得比誰都要重。她也好,左三姑娘也罷,誰都無法成為他心裡頭唯一的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