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聽了這話,不禁一怔。
公孫夫人所說的話,她以前還真是沒有細想過。
“你還是聽我一句勸吧。逆天改命,絕非易事。若你隻是想奪取皇上的寵愛,那你繼續跳幾隻新奇的西洋舞蹈,逗皇上開心就是了。朝政上的事情,絕不能乾涉過多,更不能急於求成。你重活一世,理應惜命,惜福。做個尋常後妃,生個一兒半女,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杜若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低聲道:“還沒問過公孫夫人,您是怎麼確認我的身份的?隻是因為我在大選當日跳的那支舞嗎?”
“那支舞,我並非親眼所見,隻是有所耳聞罷了。不過自那之後,我便起了疑心。讓人一打聽,便尋到了你在閨中時曾寫過的詩,譜過的曲。”
公孫夫人點到為止,什麼意思,彼此心知肚明。
“原來是這樣。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夫人您啊。”杜若笑了笑說:“我想了想,覺得夫人說的有道理。若我一個深宮女子,要是突然想出一大堆改革的良策來,隻怕皇上不會對我刮目相看,隻會以為我中了失心瘋吧。”
“你明白就好。”不知是不是因為杜若前後態度轉變的太快,公孫夫人對她總有一些不大放心的感覺。
不過,杜若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再咄咄逼人。
“你我雖非親非故,但有這麼一層關係在,也算是緣分了。以後若有什麼拿不準的事情,也可找我商量一二。總之,切莫再像之前一般為博皇上眼球、強出風頭了。”
杜若心想著,這公孫夫人地位超然,與她交好定然大有益處,便按捺住心裡的不耐煩,笑著說道:“您放心,我都記著了。不過現在,我被皇後禁了足,實在是在宮裡憋得難受……不知公孫夫人可否看在‘同鄉’的麵子上,幫我向皇上或是皇後求求情?”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非後宮之人,自然無權過問後宮之事。不過我知道,皇上皇後都是心善之人,對待後妃向來寬宥。你若真心悔改,便讓他們看到你的誠意,想來他們也不會和你一個剛進宮不久的末等宮嬪計較。”
末等宮嬪四個字,讓杜若心裡有幾分不舒服。不過經過公孫夫人的提醒之後,杜若心裡已經大致知道該怎麼做了,便沒有和公孫夫人計較。
公孫夫人來過之後,杜若便不再想方設法地讓人去找皇上,而是潛心呆在寶慈宮中,認真地將《中庸》抄寫了上百遍。
在這段時間裡,裴清殊剛剛實行的這項新政,在朝堂上引發了不小的反對之聲。
讓裴清殊有幾分意外的是,首先站出來反對的,不是最恪守祖宗規矩的禮部,而是裴清殊十分倚重的戶部。
戶部侍郎程奇認為,若是朝廷不強製女子成婚的話,難免會對新生人口數量造成影響。還會有許多大齡未婚的男子,因此而娶不上媳婦。
起初裴清殊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不禁有幾分慌亂。不過很快,他便穩下心神道:“朕以為,許多男子娶不到妻子,主要還是因為家徒四壁,無人願嫁。就算官媒每年都去大齡女子家中叨擾,最後那些女子嫁的,也大多是門當戶對的人家。該娶不到媳婦兒的,還是娶不到。”
內閣大臣們作為裴清殊的心腹,自然也要上前為他說話。
陳起第一個站出來說道:“皇上所言極是!而且因為這些女子錯過了最佳的婚嫁年齡,就算她們最後被迫出嫁,也大多是為人妾室。微臣聽聞,江南某富商之家,家主竟有上百房妾室!這麼多女子,都被一人所納,其他人的選擇餘地自然就小了許多。”
朝臣們一聽說有人納了上百房妾室,不由微微吃了一驚,相互議論起來。
宋池也上前道:“陳大人所言甚是。而且據臣所知,雖然朝廷並無律法規定,但有些宗族為立貞節牌坊,不許孀居之人再嫁,甚至強行逼寡婦殉葬。若是朝廷能投入些精力,嚴厲打擊這種現象,讓孀居之人可以自由再嫁的話,想來填補上那一部分不想成婚的女子的空白,也不成問題了。”
裴清殊聽了他們的話之後,又多少有了些啟發:“諸位愛卿所言非虛。程卿,你也不妨再想想看。那些當真不想成婚的女子,若是削了頭發,做了姑子,朝廷還能再逼迫她們嫁人不成?”
程奇訕訕道:“自然是不能的。”
“既然如此,朝廷又何必把人逼到絕路上呢?先賢有雲:‘仁者,人也’。朕欲以‘仁’而治國,既是如此,又怎可苛待朕的子民?”
禮部尚書修鴻嘉向來為裴清殊馬首是瞻,不過現任的這位禮部右侍郎,是裴清殊的十一皇兄,恭郡王裴欽禮。
先前裴清殊剛剛登基,急需用人的時候,曾經讓老十一去都察院呆了兩年。
不過恭郡王的性子實在是太直,去都察院的那段時間裡,幾乎將滿朝文武都彈劾了一遍,搞得裴清殊不勝其煩。
等後來裴清殊手上可用的人才多了些了,就趕緊把老十一調回了禮部。
恭郡王為人向來古板剛正,聽到這裡,便忍不住進言道:“皇上仁慈,可是剛才宋大人之言,恕本王難以苟同。那些守節的女子,也是遵循先賢之言。你怎知她們,就全都是被宗族所強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