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便讓敏妃前去一試。”裴清殊說著便要站起來,可是看到桌子上堆積如山的奏折,他還是重新落了座。
宜嬪看出他的心事,連忙承諾道:“皇上您放心,嬪妾一定會死死地盯住敏妃,絕對不會給她任何機會傷害貴妃娘娘的。”
裴清殊握緊拳頭,沉聲道:“那讓福貴跟著你,帶著朕的口諭走一趟景陽宮。敏妃若是不願的話,就算了。”
“是,皇上。”宜嬪行了個禮之後,匆匆領命而去。
……
裴清殊這邊不得閒,傅太後那裡也是十分熱鬨。
自打嘉妃被貶為嘉嬪,軟禁在毓秀宮之後,就有好些個後妃每日都來慈安宮討好傅太後,想要讓傅太後鬆口,同意她們收養四皇子。
這樣的妃嬪,一般都是不得寵的。譬如魏僖嬪、彤美人、欣美人這些人,自知不得皇上寵愛,生子無望,就想著領養一個兒子傍身。
四皇子生得樣貌周正,身體健康,小小年紀便很懂禮數,一看便知將來定然前途無量。
最重要的是他年紀還小,養上幾年,說不定就和親生的一樣了。
傅太後整日裡被她們煩得夠嗆。
這些女人一個個的跟牛皮糖一樣,粘人得很,好不容易才能攆走。
尤其是僖嬪,她畢竟是首輔的女兒,傅太後不好太不給她臉麵,所以她是這些求子心切的妃嬪裡頭最不好打發的一個。
裕貴妃見她這樣煩惱,就主動提出為她“分憂”:“姑母,不如把四皇子給了我算了。反正一個也是帶,兩個也是養。”
“你當養皇子是養豬呐?!”傅太後伸出食指,氣呼呼地在裕貴妃飽滿的大腦門上一戳,“要是將人交給了你,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你怎麼跟皇上交待?要是你因此出了事兒,修兒又該怎麼辦?”
裕貴妃訕訕地說:“寶璋也是好心嘛!有您說的這麼嚴重嗎?”
“怎麼沒有?你看看皇後,她就是前車之鑒。原本她收養晴姐兒,也是好心,誰知……晴姐兒竟然捅出這麼大的簍子來。因為這件事情,殊兒對皇後的觀感,可是大不如前了。皇後那樣謹小慎微的一個人,都會有這種紕漏,換了你,你行嗎?”
裕貴妃瞬間就退縮了,腦袋搖晃得跟個撥浪鼓一樣:“算了算了,反正我和嘉嬪的關係不怎麼樣,替她養兒子,她才不會感謝我呢,搞不好還會天天擔心我害她兒子呢吧。”
“你知道就好。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你還是少沾手。”
裕貴妃邊咬栗子邊問:“那姑母您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就一直這麼把四皇子留在慈安宮嗎?”
傅太後搖搖頭道:“你不明白,皇子養在本宮的膝下,其實是屬於給他抬身份了。雖說翊兒這孩子聰明懂事,本宮很喜歡,可他畢竟是嘉嬪的兒子……和咱們怎麼都隔著一層。”
“我都被您說迷糊了,您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蠢蛋,就知道吃!”傅太後搖搖頭,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裕貴妃:“還不明白嗎?本宮想把四皇子還給嘉嬪。”
裕貴妃眨眨眼,一頭霧水地說:“還、還給嘉嬪?可她不是做錯了事嗎?”
傅太後是個急脾氣,也就隻有麵對著自家侄女的時候才有這份耐心解釋:“雖說她有心和韓家聯姻,圖謀後位,可她並不知道韓歇的真實身份,而且她還沒來得及做什麼不是嗎?當時殊兒罰她,也是因為嘉嬪大意,弄丟了皇子罷了。經過這件事情之後,想來嘉嬪一定會吸取教訓,照顧好翊兒的。畢竟她是翊兒的親生母親……”
不知道為什麼,裕貴妃覺得傅太後此時的樣子,看起來頗有幾分傷感。
“行了,跟你說你也不明白,本宮累了,你先回去吧。”
“寶璋告退。”裕貴妃見傅太後疲倦地閉上了眼睛,便伸手抓了一小把栗子,偷偷塞到袖子裡。
傅太後雖然沒看見裕貴妃的小動作,可她身邊的女官玉盤早已將一切都收入眼底。
玉盤送裕貴妃出去的時候,就小聲說道:“貴妃娘娘想吃栗子,回頭奴婢讓人給您送些過去便是了,何必這般偷偷摸摸的?”
裕貴妃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怕姑母發現了罵我嘛。”
裕貴妃見玉盤還要說話,怕她說教起來沒完,便搶先開口換了個話題:“對了玉盤姑姑,我看姑母剛才說話的時候,好像不大開心的樣子,是本宮剛剛說錯了什麼嗎?”
玉盤聽了,長歎一聲道:“不是您的問題,太後娘娘她……八成是想起了她當年沒保住的那個小皇子吧。唉,都怪純妃那個天殺的,她和娘娘那般要好,卻下此毒手……好在太後娘娘後來在榮貴太妃的建議下收養了咱們皇上,不然娘娘膝下若是隻有一個公主的話,哪裡還有今天的地位?”
裕貴妃聽了,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
傍晚時分,傅太後聽說裴清殊已經一整日都沒動地方了,不禁心疼不已。
她讓慈安宮小廚房的人做了幾個裴清殊愛吃的菜,親自去了一趟乾元殿。
裴清殊聽說傅太後來了,趕緊起身相迎。
“母後,該是孩兒去向您請安的,您怎麼親自來了?”
“母後來看看你。”裴清殊本就清瘦,短短幾日,似乎又消瘦了一大圈,讓傅太後瞧著便十分心疼,“這些日子你忙於政務,都沒好好吃過飯吧?母後讓人做了幾個菜,都是你小時候最愛吃的,快來嘗嘗。”
“母後……”裴清殊瞄了眼一旁即將批閱完的奏折,用請求的眼神向傅太後看去。
傅太後卻板著臉道:“不行,撒嬌也沒用,必須吃了東西才能繼續。”
裴清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誰撒嬌啦?兒子都這麼大的人了……”
“管你是多大的人,都是母後的小兒子。”傅太後說著,親自將擦手的布巾遞給裴清殊,裴清殊隻好接過。
等他擦完手,拿起筷子開始吃的時候,傅太後向左右看了看,奇怪地問道:“宓貴人人呢?本宮派她來伺候皇上,她竟然敢偷懶?”
裴清殊哭笑不得地說道:“母後,是孩兒讓她回去的。您也知道,現在不僅僅是戰事,雜七雜八的事情堆積如山,兒子實在是沒心思應付她……”
“那麼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怎麼能將‘應付’二字用在她身上呢?”傅太後覺得裴清殊在這一點上,和他父皇真是一點都不像,“說句你可能不樂意聽的話啊,在母後看來,若兒這孩子可比你那心尖子漂亮多了,起碼身子康健,看著是福相,不會成天病懨懨的,回頭再過了病氣給你。”
“母後!”裴清殊放下筷子,有些不樂意了。
“好好好,知道你不願意聽人說嫻妃的不是,那母後不說就是了。”
“不是這個。”裴清殊氣鼓鼓地說道:“兒子哪有什麼心尖子啊?”
“噗。”傅太後沒忍住笑了:“殊兒,這裡又沒有外人,在母後麵前你還裝什麼啊?是,很多時候,你都裝作不在乎嫻貴妃的樣子,甚至有時候還會刻意控製去她那裡的次數,可你對她比其他妃子都要上心,這一點你是騙不了彆人,也騙不了你自己的。”
“那隻是因為妙珠體弱……”
傅太後迅速舉出反例:“先前僖嬪天天裝病,也沒見你去瞧她幾眼。”
裴清殊不服氣:“您都說了她是裝病了,朕不治她的欺君之罪就不錯了!”
傅太後無奈笑道:“行行行,皇上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裴清殊卻很認真:“母後,兒子是認真的。在兒子心裡,沒有什麼比國事更重要。”
“行吧,那母後就再多一句嘴,然後就不打擾你了。”
裴清殊恭敬道:“母後請講。”
“母後想過了,翊兒這孩子,還是跟著他的親生母親比較好。嘉嬪雖然做錯了事,但她愛孩子的心是不能否認的。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想來她一定會安分許多。就算是為了兒子,她應該也不會再惹是生非了。”
裴清殊聽了之後,沉默了一會兒,道:“母後說的有道理,不過……這件事情,容兒子再想想。等戰事結束之後,再做決定吧。”
傅太後點點頭,起身道:“行吧,那母後就不打擾你了。趁著天還沒黑,我去瞧瞧榮姐姐。”
裴清殊一聽這話,臉色便沉了下來:“母後,榮太妃她犯了重罪,罪不可赦!”
傅太後有幾分底氣不足地說:“我知道。可是母後和她畢竟是這麼多年的好姐妹,她出了事情我要是不去看看她的話,也太說不過去了……”
裴清殊堅持道:“兒子已經讓人關照過她了,母後不必掛心。”
傅太後聽了,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殊兒,你和母後說句實話,你到底打算怎麼處置榮貴太妃?”
“她和她的侄女容氏一樣,犯的是死罪。”裴清殊冷靜地說道:“看在她服侍父皇這麼多年的份上,朕可以賜她毒酒一杯,讓她走得痛快一些。”
“殊兒!”傅太後震驚道:“你怎麼能這樣狠心?不管怎麼說,榮姐姐她都是你四哥的生母。你小的時候,她還特彆關照過你!而且當初你能順利當上太子,他們容家也是出力了的啊!就算這些情義你都可以不顧,但是看在母後的麵子上,你就不能饒她一命嗎?”
“不能。”裴清殊咬牙道:“法不容情,還望母後諒解。”
“你!”傅太後氣得抬起手,下意識地想要打他一巴掌,可是最後到底還是沒舍得,隻是氣呼呼地指了裴清殊一下,便轉過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