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誌趣相投,關係甚至比親兄弟還要親近。
曾幾何時,容漾還將四皇子視為明主,想要儘自己所能輔佐他上位……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不再無話不談了呢?
容漾轉眸看向裴欽墨身邊的紅衣女子。
是了,是在他知道,裴欽墨深深地愛上了這個女人之後。
左家女子乃是女帝的後人,為了防止左氏女子再次竊國,宮中早就有了皇子不能迎娶左氏女的規定。
可裴欽墨卻偏偏為這個女人著了迷,還為她做了那麼多的傻事……
當時的容漾已經為裴欽墨籌謀了不少的事情了,但他在知道裴欽墨和左逍的事情之後,還是當機立斷地放棄了裴欽墨,選擇投靠裴清殊。
因為他當時的決定下得太過果斷,不光是裴清殊,包括裴清殊身邊的幾個心腹,都覺得容漾太過冷血無情。
可是容漾從來都不曾後悔過自己的決定。
因為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國家。
國家國家,有國才有家。
大齊積弊數年,困境重重,若是再無明主出現,等待大齊的必將是一條不歸路。
可是……容漾當初放棄裴欽墨的時候,雖然無愧於國家,可在他的心裡,卻是有愧於裴欽墨的。
所以在當年裴欽墨出事之後,他們之間便很少再走動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容漾本以為自己和裴欽墨已經形同陌路。
可是就在他一身銀色盔甲,高高在上地立於馬背之上,看著對麵那個如同一隻螻蟻一般被敵軍捏在手裡的血衣男子時,容漾發現,自己竟然心痛得不能呼吸。
畢竟年少之時,他們曾經那般要好過。
呼韓邪被逼到絕境,已經殺紅了眼睛,用劍指著裴欽墨大聲喊道:“容漾,你快讓人給本王讓出一條路來!不然本王便殺了裴欽墨,還有這個女人!”
容漾沒有說話。
他隻是隔著千軍萬馬,遠遠地望著裴欽墨,眼底滿是悲傷之色。
裴欽墨卻是微勾嘴角,輕輕地笑了一下。
不用容漾開口,裴欽墨便已知道了他的選擇。
和殲滅匈奴這樣的奇功相比,他這個弟弟、這個曾經的好友與知己,又算得了什麼呢?
裴欽墨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容漾不是會感情用事的一個人。
明明容漾對令儀那樣好,看起來溫柔又多情。明明裴欽墨看起來總是冷著一張臉,不會給予任何人一點溫柔的樣子。
可是事實上就是,容漾的心,要比裴欽墨冷得多,硬得多。
裴欽墨都明白,可他並不怪容漾。
他隻怪自己,當年沒有足夠堅定地選擇放棄皇位,沒有足夠堅定地違背母親的意思,堅持迎娶左逍為妻。
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的錯。
既然如此,就讓他來承擔這一切過錯的後果!
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裴欽墨突然用力掙紮起來。
不過他掙紮的目的,不是為了逃跑,而是利用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呼韓邪和左逍距離裴欽墨都很近,可是在呼韓邪察覺到他的意圖時,已經來不及了。
鮮血染紅了左逍的裙擺,和她的紅裙幾乎融為一體。
左逍白皙的臉頰上,也濺上了幾滴殷紅的鮮血。
在呼韓邪的大聲咒罵中,左逍吃驚地看著裴欽墨,渾身顫抖著。
裴欽墨用儘渾身力氣,朝她微微笑了一下,斷斷續續地說道:“逍兒,對不起……這一世,我對不起的人太多,可是已經來不及補償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左逍搖頭道:“不,我不要你跟我道歉!我隻要你好起來,我隻求你活著!等你好了,你才有機會補償我啊!”
“彆、彆哭……”裴欽墨想抬起手去替左逍擦一擦眼淚,可是他現在根本就沒有那個力氣。“逍兒,沒時間了,你聽我說。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不管經曆了什麼,都要為了自己,為了安兒,活下去!”
看到裴欽墨這個樣子時,左逍的確有過一瞬間想要輕生的念頭。
可是在聽裴欽墨提起敬安的時候,左逍心中一痛,輕生的想法頓時消散了許多。
是啊,他們還有敬安,還有那個苦命的孩子……
如果他的親生父母雙雙死去,對他來說,該是怎樣致命的打擊?
“先前你我……雖是演戲……可我也明白,過去的那一段情,你早已決心舍棄。”裴欽墨斷斷續續地說道:“你對宋池,終究是上了心的。所以……若有來世,我不會再糾纏你了……可我依然會愛你,永遠,永遠……”
左逍說不出話來,隻是一個勁地搖頭。豆大的淚珠從她臉上悄然滑落,如同裴欽墨漸漸消逝的生命一般,無聲又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