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匈奴人與曾家軍不同。”傅煦略有不同意見,“曾家軍雖是叛軍,但好歹也是大齊子民。可匈奴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剛剛進入內閣不久的鐘悅聽到傅煦這麼說,不禁感到一絲不適:“那依傅大人的意思,還是要處死這些戰俘嗎?哪怕有的人手上並沒有沾過鮮血,隻是不得已才上了戰場?”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傅煦麵無表情地說道:“對待敵人,切不可心慈手軟。”
傅煦說著,轉過身微微彎身,對裴清殊提議道:“微臣以為,匈奴人窮凶極惡,理應額上刺字,編入賤籍,終生為奴。”
所有人聽了,都是微微一驚。
當年大齊的太-祖皇帝,其實就是賤籍出身。
賤籍顧名思義,就是比普通的良民低一等的賤民。
賤民不能讀書、不能在朝廷當差,隻能做一些最低賤的苦力,也不能與良籍通婚。
因此,這些“賤民們”世世代代窮困潦倒,苦不堪言。
直到賤民的人數累積到了一定的數量,在世世代代累積的怨氣促使之下,終於有人揭竿而起,推翻了前朝的統治。
太-祖皇帝吸取教訓,登基之後不久就廢除了良賤製度。
當時這一舉措,讓大齊數十萬的賤民對太-祖皇帝感恩戴德,太-祖皇帝還因此而被奉為千古明君。
現在傅煦提出要讓北夏戰俘重入賤籍,其意義不僅僅是要讓這些戰俘世世代代都為大齊當牛做馬,甚至可以說是……
“不行!這是曆史的倒退,從長遠角度來看,對大齊的發展非常不利。”
傅煦一怔,沒想到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他的人,竟然會是公孫明。
論私的話,傅煦自認為自己和公孫明是感情深厚的好兄弟。
論公的話,之前裴清殊還是皇子的時候,他們二人一起陪裴清殊讀書、幫他出謀劃策爭取太子之位,似乎也沒有什麼政見上的分歧。在裴清殊繼位之後,兩人一個在內閣,一個在欽天監和慎刑司,也都是各司其職,相安無事。
卻沒想到,兩人會在這件事情上麵起分歧。
公孫明機靈,見傅煦臉上不大好看的樣子,便趕忙說道:“阿煦,你彆急,你先聽我說。雖說匈奴人十分可恨,可懲罰戰俘就已經足夠了。若是讓他們的子孫後代世代為奴,未免有些太過了。況且廢除良賤製度乃是大齊開國初期便定下的國策,豈能說改就改回去呢?若是皇上當真這麼做了,豈不是要被人說成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徒?”
裴清殊也覺得重新實行良賤製度不大妥當。誠如公孫明所說,這會給人一種改革無用、前人的努力都付之東流的感覺。
打個比方來說吧,裴清殊繼位之初好不容易才完成了稅收改革,結果他駕崩之後,下一朝的皇帝立馬就廢除了這項新政,改為實行舊製。
如果裴清殊泉下有靈,得知這種事情的發生,豈不是要被氣得吐血?
如果太-祖皇帝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打下了江山、廢除的良賤製度又被重孫子的重孫子的孫子重新撿起來的話,恐怕棺材蓋都要壓不住了吧。
傅煦聽了公孫明的解釋之後,臉色稍微有所緩解,不過還是神情嚴肅,看得出來他心裡頭還在堅持己見。
這個時候,就需要裴清殊這個皇帝來拿主意了。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匈奴人大多陰險狡猾,絕不能對他們掉以輕心,給予他們任何可乘之機。不過因其之過,牽連世代子孫,還要重拾前朝舊製,未免有些過了。不如便如阿煦所說,在他們臉上刺字,以示其匈奴身份,讓他人有所警惕。然後便像處置曾家軍叛黨一樣,將他們分散到各地去做苦力。”
“哦,對了,還有一事——”裴清殊看向主要負責處理此事的容漾,“朕記得前朝曾經有過允許戰俘的親屬以銀兩贖回戰俘的先例,朕覺得可行。不過放得太多的話不好,容易導致放虎歸山。朕想過了,可以讓他們把已經基本沒有勞動能力的殘兵贖回去,省得留在這裡浪費大齊的糧食。就先定個一百人的名額,看看有沒有人願意用重金來贖吧。多少財物換一個人嘛,靜之你回頭去和戶部侍郎賈昂商議一下。最好是價高者得。這樣一來,不僅僅是北夏皇室的財物,他們那些貴族也得‘出出血’。”
眾臣聽了,不由微微一笑。
時時刻刻不忘賺錢補貼“國用”的皇帝,放眼整個天下,也就隻有眼前這一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