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埋在心裡這麼久,如果是以前大可以就這麼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現在它已經完全影響到自己的正常生活和心理健康了。
確實有必要把事情說出來。
在跟著夏佳走的時候,沈辭正思考著怎麼開口,沒想到夏佳先說話了:“今天啊,給你介紹一個叔叔。”
沈辭抬眉不解:“什麼叔叔?”
“就是,爸爸和媽媽以前最好的好朋友,”夏佳說著歎了口氣,“不過他很早就去世了,如果他還在的話,一定會特彆喜歡你的。”
兩個人就這麼走到了墓地一個比較偏僻的角落。
幾乎是在墓地的儘頭,所以這裡沒什麼人,特彆安靜。
夏佳走到一塊墓前停下,看著墓碑前沒人,說:“你爸爸應該去買陳叔叔最喜歡的向日葵了,一會兒就會回來。”
沈辭戴著黑色口罩,隻露出眼睛,他的視線掃到墓碑上。
照片裡是一個非常年輕的男人的照片。
從墓碑上刻著的出生死亡時間來看。
他是二十幾年前就死了,死的時候三十歲不到。
他的墓碑前乾乾淨淨的,沒有任何人來祭奠過的痕跡。
夏佳走過去,把墓碑上的灰塵撫了撫。
“之前清明節,我們都會等你走了以後,再來給陳叔叔掃墓,所以從來沒帶你來見過陳叔叔,”夏佳蹲下身,點起一根香,“陳叔叔啊,是我和你爸爸從小最好的朋友,我們三個是一個高中的,陳叔叔是讀書最好的,不過陳叔叔家裡比較困難,父母在他挺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其實那時候啊,你爸爸和陳叔叔都喜歡我,不過我和你爸爸從小就有婚約,陳叔叔知道以後,就故意和我保持距離,我們三個人的關係也就淡了,工作之後呢,又有了點聯係,但好景不長,陳叔叔就被查出來因為工作一直在吸入重金屬的原因得了很重的病,沒多久就要死了,那時候你爸爸花了很多的精力和金錢想救他,但沒用,他的病根本治不好,隻能說看他還有沒有什麼遺願,儘可能的去滿足,然後他跟你爸爸說,他這輩子……”
夏佳說到這裡,眼眶一瞬紅了起來,哽咽著差點說不下去,她抹了抹眼淚,很堅強地繼續說了下去:“他說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可以和我談一場戀愛,年輕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身份背景配不上我,本來想著就這麼離開我們的生活,但是現在知道自己要死了,想牽一牽心愛的女孩子的手。”
夏佳盯著墓碑上的照片:“那天晚上,你爸爸就把陳叔叔的遺願告訴我了,是你爸爸拜托我,希望我可以完成他最後的心願。陳叔叔也答應你爸爸,絕對不會做過分的事情,最多就是牽一下手。你爸爸和陳叔叔高中的時候被小混混追著打,是陳叔叔挺身保護了你爸爸,也因此肋骨被打斷還落下了很嚴重腿傷,你爸爸一直很感激他,把他看做是過命的兄弟。他們兩個都把對方看得很重要,這也是為什麼陳叔叔在知道我和你爸爸有婚約的時候,就主動退出了,因為他們彼此都是真心希望對方幸福,所以不惜犧牲自己。”
夏佳站掃完墓起來,接著說:“你爸爸和我說了這個想法,我一開始是不同意的,但是他軟磨硬泡很久,並且直到有一次接到了病危通知書,我才終於答應的,在陳叔叔生命最後還能走能吃的日子,我和他就像是戀人一樣,他會接我下班去看電影,會帶我去吃好吃的餐廳,會來家裡和我和你爸爸一起打遊戲,他死的時候說過,那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他沒什麼家人,而我和你爸爸就是他的家人,其實我們三個人的感情,真的不是友情愛情這麼簡單,可能更像是一種羈絆,類似親情的羈絆。”
夏佳正說到這兒,沈興海抱著一大束向日葵走了回來。
“抱歉啊老陳,來晚了,”沈興海把向日葵放下,看了一眼照片,自嘲地笑了笑,“不對,你還是永遠這麼年輕,隻有我在變老。”
沈興海掃了一眼身邊的沈辭,又看回墓碑調侃道:“我兒子現在都比你大咯……”
沈辭一動不動地盯著照片裡的男人。
雖然兒時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但沈辭相信,那個時候見到的人,一定就是這位叔叔。
沈興海看了沈辭一眼說:“沈辭啊,以前從來沒有跟你提過陳叔叔,是因為怕你多想,但是我們一直不知道,原來這件事在你心裡是個結,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這種感覺,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讓你覺得如果他幸福,會比你自己幸福更幸福,在爸爸心裡,你媽媽、你、顏顏和陳叔叔都是這樣的存在,陳叔叔雖然不在了,但我隻要想起他,都想起的是他死前最後的那段時光,有我和你媽媽陪伴,他應該是很幸福的沒有遺憾的離開的吧,隻要他沒有遺憾,我就沒有遺憾,你不要怪你媽媽,她真的不是……”
沈興海本來想說,她真的不是出軌。
但是突然覺得這個詞語太肮臟,不想用這樣的詞語用在夏佳身上。
沈興海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沈辭的肩膀:“聽顏顏說,你最近對愛情……出現了一些排斥和懷疑,如果是因為陳叔叔的事,那爸爸隻想告訴你,陳叔叔的存在,隻會讓我和你媽媽的感情更深,因為我們能在一起,是因為有了陳叔叔誠心的祝福和果斷的退出,雖然就算陳叔叔決定追求你媽媽,她大概率還是會嫁給我,但那麼做我和你媽媽心裡就永遠會有個疙瘩,但陳叔叔坦白之後,我真的覺得那是圓了陳叔叔一個夢,我覺得很幸福。”
沈辭默默聽完了這個故事。
很動人,很感人。
讓他有一種,陰雨連綿了幾個月,終於見到太陽了的感覺。
沈辭那天開車回家的時候,意外發現自己開始哼起了歌來。
有一種本來心裡有一塊巨石,突然被人連根拔起的舒暢感。
沈辭回家的時候,宋顏並不在。
這段時間宋顏還是忙於工作,不怎麼回家。
就算回家,也會刻意避開和沈辭有接觸。
有時候沈辭在樓下能聽到樓上傳來宋顏開門過了一會兒回去關門的聲音。
大概率是宋顏本來想下樓,看到沈辭在樓下後連忙裝沒看到折回去了。
不過還是會偶爾有見麵的時候,一般就是在樓下或者樓梯口。
沈辭很早就把胡子刮乾淨,頭發也打理清爽。
宋顏肉眼可見沈辭的變化,不過還是沒有把話戳破,她還是要等沈辭自己開口。
兩個人在樓梯口碰見,沈辭的眼神溫和地看著宋顏,主動問道:“最近……忙嗎?”
“嗯,挺忙的,”宋顏抓了抓鼻尖,“對了,月底……我要去晉城兩天,不在家……”
宋顏本來隻是想簡單彙報一下工作,說出口才發現,“月底”兩個字特彆刺耳。
“嗯,好。”沈辭無聲彎唇,“注意安全。”
“嗯,好。”
兩個人的對話很簡單就結束了。
雖然簡單,但是,很溫馨。
告彆的時候,眼神還很舍不得地在對方的身上多停留了兩秒。
宋顏回到房間後,背靠著門不停在喘氣。
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緊張了,剛才沈辭看她的眼神,分明就充滿了思念和愛慕。
是一種她久違的拉絲的眼神。
一種讓她怦然心動的感覺。
月底到了晉城,宋顏白天入住酒店後,把房間號碼發給了沈辭。
這是她的習慣。
一個人出門在外,萬一有什麼意外,至少還能知道上哪兒去找。
下午宋顏就出門工作了,錄製完節目回酒店的路上,手機突然跳出來一條提示。
是氣象台發來的。
說本來預計明天會來的台風今天晚上提前登錄晉城,半夜可能迎來強降雨。
台風天終究還是來了。
好像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經曆過電閃雷鳴的暴雨天了。
之前一段時間的天氣都還算溫和,加上宋顏也沒有之前這麼害怕和討厭暴雨天了,所以就沒有特彆關注天氣情況。
但知道今天要下暴雨的時候,宋顏還是感覺一陣沮喪。
因為曾經有一個人答應過她。
不會讓她一個人麵對這樣的天氣。
宋顏一路走回酒店的時候,拿出手機。
雖然已經很久沒有收到沈辭主動發來的消息了,但每次打開手機的時候還是會有所期待。
雖然,也是習慣了失望。
沈辭沒有給她發消息,所有的未讀消息的都是工作語音。
宋顏點開樊姐給她留的語音消息,一邊走一邊聽。
快要進酒店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炸裂聲。
好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語音消息裡,不至於被突然嚇了一跳。
宋顏沒太把這個動靜放在心上,哪知道過了幾秒鐘,又來了一聲一樣的聲音。
身邊有人大聲喊著:“哇!是煙花啊!”
宋顏驀地停下腳步。
她臉的一邊,被照得白光一片。
宋顏徐徐抬頭,此時正好一顆巨大的煙花在空中炸裂。
粉色的花火倒影在她的眼睛裡,在帶著水光的瞳孔裡綺麗綻放。
“聽說馬上要刮台風下大雨了誒!怎麼會有人在這種時候放煙花啊?”
“是啊,雖然很好看,但萬一一會兒下雨了不就沒了嗎?”
“不過好浪漫哦,是不是誰在告白啊?!”
宋顏抓著手機的手慢慢用力握緊,意識到了什麼,邁開步子朝酒店裡飛奔。
進電梯的時候她很用力地按了自己住的那一層的按鈕,等門關上後她長吐一口氣。
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緊張和期待。
如果她想的沒錯的話,那個煙花應該是沈辭放的。
雖然也確實有很大的概率與沈辭無關。
但是她此刻的心裡從未有過的信念。
一定是沈辭。
一定是他。
電梯的門打開的時候,宋顏一股就衝了出去。
她的房間在最裡麵一間。
宋顏跑起來,在走道的儘頭,隱約看到了一個高挑的男人的身影。
他一開始背對著宋顏,正從窗口往外看著煙花。
聽到腳步聲,他才徐徐轉過身。
男人穿著一件駝色的風衣,英姿颯爽地站在那裡。
看宋顏快跑到麵前了,沈辭稍稍張開了雙臂,做出要迎接的姿勢。
宋顏跑到他麵前,胡亂地喘著氣看著他,帶著不確定的撒嬌音調:“老公?”
沈辭眼波微動,望她的眸光柔成了水,上前一步,一把把她摟在懷裡。
所有的體溫渡給了她,是非常讓人安心的熱度。
“老婆,”沈辭語色低醇,黑眸裡彌漫著大霧,“答應過你的,下雨天,不會讓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