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星彌在搖搖晃晃的車轎中醒來,腦袋輕輕一晃,似乎是打了個盹兒。
眼前漸漸明晰,轎內的軟簾上繡著碩大的斑斕花朵,陣陣幽香。
轎外下著雪,是寒冬天氣。
“兒啊,你藏好這個。”貴妃將一個軟軟的包袱塞到舒星彌懷中,拍了拍,極輕聲說:“這裡麵,一共是五隻枕頭,孩子三個月的時候,你在腰上綁第一隻枕頭,最輕薄,四個月的時候,換上第二隻,稍厚…等月份大了,漸漸地一個個換上去,換一隻燒一隻。這枕頭可千萬不能被人發現,但如果真的被發現了,你就說這些枕頭是治落枕用的,記住了嗎?”
舒星彌抱住包袱,點頭道:“我記住了,可是,我總不能一直懷著吧……”
萬一裝的時間太久,露陷了怎麼辦?
“嘖,娘不是已經囑咐過你了嗎?又忘了?”貴妃揪住兒子的耳朵,小聲道:“你先假孕,得到那曦國國君的寵愛,火候差不多了,你就假裝跌倒或受驚,然後收買太醫,說你流產了,而且以後再也不能生育了,這時候,你一定要先做出無比震驚的表情,然後痛心疾首,痛哭流涕!難過得死去活來,生無可戀,但是又要表現出‘臣妾今生的依靠隻有陛下了…’、‘雖有喪子之痛,但隻要陛下陪伴在臣妾身邊就好…’的神情,務必做到楚楚可憐,眼神一定要自然,不要矯揉做作,如此便可以博得國君的憐愛……切記,一定要把握好‘流產’的時機,要確保國君真的愛你,即使你生不出孩子他都愛你才行。懂了嗎?”
“……”一臉懵圈。
這哪裡是娘親送兒子出嫁,分明是導演在給演員導戲啊。
舒星彌頓時覺得自己的任務太艱巨了。
不僅要假孕,還要裝流產。
而且,一步走錯,萬丈深淵,妥妥的欺君之罪,拿皇嗣當做兒戲,殺頭都是輕的,還可能挑起兩國之間的爭端。
“娘,那我身為皇後,沒有孩子,地位能穩固嗎?”
“傻孩子,”貴妃輕笑:“你可是皇後,以後無論國君娶了誰,無論哪個妃嬪生了皇嗣,你都是嫡母。不,嫡父。”
娘,您想得很美,但我看過“劇本”,曦國國君一輩子就娶了我一個。
其他皇嗣,不存在的。
一路上,貴妃又向舒星彌傳授了許多“禦夫之術”,聽得他腦瓜仁兒疼。
車轎緩緩停在了曦國皇宮,一眾宮女、內宦前來迎接。
這日是曦國太後的壽辰,桂國美其名曰獻壽,其實是將三皇子送來,與曦國國君相看相看,若相互看得上,便定下婚約。
曦國國君是中原諸國中年紀最輕的國君,今年虛歲剛滿十八,麵容俊秀,又聰明勤政,被太後視作掌上明珠,最是疼寵的。
酒席宴間,舒星彌見到了那位年少的國君。
他被許多宮女、內侍圍在中央,一身淺金色的素雅龍袍,一頂赤金嵌玉寶冠,眉宇之間儘是少年意氣,顧盼神飛,精神得很。
舒星彌看了他一眼,禁不住唇角上揚,心頭思緒紛雜,如潮汐起落,說不清是喜、是歎、是羞、是盼……隻因他再度與最心愛的人相見。
如果不是桂國急需與曦國聯姻,如果不是桂國的公主太過年幼,不到婚齡,怎會輪到自己?舒星彌慶幸。
正胡思亂想之時,曦國國君忽然往舒星彌那邊看了一眼。
舒星彌身穿藍紫相間的廣袖深衣,描花紋朵,大片大片的暗繡,明麗得如同月下海棠,他對國君輕輕施禮,懷中、腰間的香囊便散出淡淡的暖香來。
桂國是香草之國,舒星彌身上佩戴的香囊中,裝著最名貴的香草,是娘親親手所配。
國君還禮,眼神也沒有多加留戀。
依照太後的意思,三皇子與國君初次見麵,怕二人羞怯,便先讓他們各自在紙上寫幾句話,或是問對方一些問題,或是單純表達心意,寫好後,傳給對方,對方寫上回應,再傳回去。
舒星彌拿到一張雪白灑金的紙箋,他想了想,靈機一觸,筆走如飛。
寫好後,宮女將折好的紙箋傳給國君。
國君的那張紙箋也傳給了舒星彌。
舒星彌打開一看,隻見紙上空白一片,連墨點也無。
這是什麼意思?他微微歪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