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星彌自從十六歲那年, 就是在爺爺奶奶家過年的,今年接到了彰媽媽的電話, 邀請他來家裡過年。
有時候彰臨勇敢得讓舒星彌無法想象。他還什麼都不知道, 彰臨就出櫃完畢了。
他不是個猶猶豫豫、拖拖拉拉的男人。
“是老師給我的勇氣。”彰臨這樣說。
“我?”舒星彌把煎蛋翻了個麵, 笑了:“我沒有給過你什麼出櫃的經驗。”
“那老師向爸媽出櫃了嗎?”彰臨取來盤子,接著煎蛋。
窗外已經下起小雪, 飄飄灑灑,天空是淺青色的玉壁, 北風就是無形的磨盤, 將玉壁磨碎, 玉屑便無聲地落向大地。
“出了。”舒星彌臉上沒有什麼特彆的表情, 像是在說彆人家的事:“我爸說:這樣啊。我媽說:上床的時候記得戴套。恩,沒有了。”
彰臨端著盤子愣了,有點難以理解:“啊?”
“哈哈哈,就是這麼平淡啊,沒有大哭大鬨什麼的, 兩個人都很平淡地接受了,他們身邊也有同性戀好友啊,這件事在他們眼裡沒有什麼, 我如果說我染了金色的頭發他們可能還更驚訝些。”
彰臨用不鏽鋼小勺切下一小塊煎蛋,吹了吹,送到舒星彌嘴邊, 舒星彌低頭吃了, 彰臨說:“過年的時候我也去見一下嶽父嶽母吧, 以你愛人的身份。”
“好啊,他們如果看到我有了另一半,會很高興的,他們會覺得兒子終於有了自己的家庭啊什麼的,他們會很喜歡你的。”
“會很喜歡我啊…”彰臨笑著吃了一口煎蛋。
“我還要吃一口。”
彰臨就乖乖切給他吃。
*
除夕夜那天,舒星彌去了彰臨家。
彰媽媽把他迎進門,親熱得像一家人,彰爸爸笑得不如彰媽媽燦爛,但也把盛滿了瓜子花生和酥糖的果盤遞給舒星彌。
雖然不太滿意舒星彌是個帶把兒的,但兒子喜歡,媳婦也喜歡,彰爸爸就接受了。
仔細端詳,舒星彌是很得體的男人,優雅成熟,有文化又隨性,是挺討人喜歡的。
四口人圍著茶幾,邊看電視邊包餃子。
“就這樣一捏,就包好了。”彰媽媽教舒星彌包餃子。
“媽媽好厲害……”舒星彌也托著餃子皮試了試,手指上都是白麵,包了一隻小元寶一樣的餃子:“是這樣嗎?”
“哎呀學得真快,”彰媽媽把餃子整齊地擺好,她看了一眼彰臨:“小臨學了好多次,到現在包餃子還露餡呢。”
“哪有,”彰臨笑了,不服地包了一次:“看,和老師的不相上下吧?”
“你什麼時候也學會了?”彰媽媽托著彰臨包的餃子,不可置信,包得確實不錯。
“老師早就教我了。”彰臨一臉得意,和舒星彌對視一眼。
彰爸爸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舒星彌,不經意間,不知為何自己的嘴角也上揚,也許是被他們的快樂感染了。
在除夕夜的淩晨,四人正看著電視聊天守歲,節目支持人正在話筒前朗誦著辭舊迎新,背景熱熱鬨鬨地載歌載舞,彰臨用遙控器把電視聲音調小,然後站起來,從褲子口袋掏出一隻橢圓的絨麵小紅盒,單膝跪在了舒星彌麵前。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舒星彌覺得心臟一窒。
盒子打開,是細巧銀亮的對戒,戒指的內側刻著兩人的姓氏。
彰臨當上調查員之後兩個月的工資,悄悄買了這個。
“老師,我愛你。今天、明年、還有以後的很多年,我都希望和老師在一起。希望老師能接受我的心意。”
不是什麼華麗的花語,但卻字字都敲動舒星彌的心弦。
舒星彌已經十幾年沒有在彆人麵前流過眼淚了。
即使是在大逃殺中最艱難的時候,被麻醉|槍打中的時候,他也沒有流淚。
但現在眼前卻朦朧了。
“我也愛你。我願意。”
在之後的幾十年,彰臨和舒星彌一直都戴著這對戒指。
每天一起睡覺,一起起床、吃早飯,去工作,傍晚接對方下班,閒時養幾盆花,打打遊戲,膩在沙發上打盹兒。
他們偶爾會去旅行,有次去了古代桂國和曦國的故地,遺宮已經不再,舒星彌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麵,會認真地對彰臨說:“也許前世我們就是在這裡相愛的。”
“這裡?”彰臨和舒星彌望著同一片湖泊,笑了:“不知道為什麼,我也有種很熟悉的感覺,總覺得來過一樣,可這的確是我們第一次來。”
景象變換得認不出了,身邊的男人依然是他的愛人。
物非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