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是被千芊帶回家的, 是千芊四處求藥保住了昭月的性命。
從那之後,便是父子二人相依為命, 昭月沒有了心臟, 無法修仙, 便轉修魔道。
他本就精通修煉之法,才過了三個月便結出了一顆新的內丹, 外貌也發生了變化,皮膚變得更白,原本顧盼神飛的一雙眼睛漸漸結滿了霜,嘴角常掛的笑意也消失了。
雖然沒有了心,卻有心結。
“爹爹怎麼傷得這麼重?塤爹爹去哪裡了?他怎麼還不回來?”千芊曾經問過這三個問題。
每一句都是一把無形的刀, 每一個字都那樣鋒利。
昭月沒有回答,他隻是木然沉默,仿佛沒有聽見一樣, 半晌, 才用疲憊的語氣說:“以後不要在我麵前提起塤了。”
千芊看到昭月的眼神, 便再也沒有問過這三個問題, 隻是暗自打聽,卻從來也沒有線索, 他屢次出門尋找爹爹的下落, 找了十幾年。
家裡的氣氛徹底改變, 溫馨被偷走了, 反倒是冷清常住了下來, 大搖大擺地躺在飯桌上, 臥在大床下,無孔不入。
塤雖然不在,卻好像處處都在,他的鞋子和衣物、發帶還都留在家裡,昭月將他們妥善收存,沒有扔掉,仿佛塤隻是出門遊曆,隨時都可能敲開房門,進屋與他們說笑。
從回家那日起,昭月再也不會睡懶覺了,每天都起得特彆早,天不亮就醒了,更多的時候是徹夜不眠。
那天不該睡懶覺的,就是因為起床太晚,才讓塤跑掉了。
昭月還多了一個習慣,那就是吹塤,每天早上起床,就一個人站在院子裡吹塤,反反複複吹奏少年教給他的曲子。
他總喜歡望著天空,在遙遠的雲層背後,塤在哪裡?塤在做什麼?
塤如願以償地過上他想過的生活了嗎?
塤有了心臟,他現在過得幸福嗎?
他會不會用我的心臟去愛彆人?
昭月近乎執拗地想著這些,明明不可能得到答案的,卻還是不能放下。
有天他和千芊路過一座佛寺,他望著巍峨的山門,兀自說了一句:“也許我應該去修佛,四大皆空,四大皆空多好。”
“爹。”千芊喚了一聲,又將昭月拽回紅塵中來。
還是不能出家的,萬一以後塤回來了,難道以施主稱呼他麼?
那還是太生疏了些。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天兵天將還是圍住了昭月和千芊所在的山穀,要以“私動凡心”的罪名將二人帶回天庭處置。
昭月變了太多,天兵天將們幾乎認不出來了。
他們很快就發現,昭月早已不是神仙,他的外貌和氣場都與魔頭無異,隻不過修煉時間太短,不成什麼氣候,往日天將威儀蕩然無存。
果然神仙斷情絕愛是對的,動了情的人一個個都是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天兵天將們心中暗暗感歎。
昭月的部將念在往日恩情,手下留情,沒有對昭月動殺招,隻是消磨去他的全部法力,便強行帶走了千芊回天庭複命。
昔日的三口之家,變為兩個人,最後隻剩一人。
*
舒星彌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已經滿臉是淚。
魔君伸手擦了擦舒星彌臉上的淚痕,垂眸開口道:“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你的記憶停止在昏迷之後,所以傷害我的事不是你做的。”
他的語氣中帶著內疚。
舒星彌望著魔君的眼睛,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突然想起自己初次來到寢殿的時候,魔君撫過他的胸膛,並不是為了吃豆腐,其實是為了確認心臟還在不在。
天啊。
“我想以死謝罪。”舒星彌起身跪在床上,低下了頭:“有刀嗎?我把心還給你……”
“你敢。”魔君把舒星彌按躺下,眉宇之間又添了幾分溫柔。
“我真的忘了太多事。”舒星彌胸中一陣悶痛:“一生中最快樂最美好的事情全部忘記了。我想知道究竟是誰俯身了我,用刀刺傷了你,還奪去了你的內丹。”
把凶手找出來,然後碎屍萬段。
“那個人的道行恐怕非同小可,”魔君分析道:“我把心還給你之後,在你體內灌入了一萬年的法力,那個人的道行一定在一萬年以上,才可以駕馭你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