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樂曲停了,刹那間安靜下來, 眾人也紛紛放下了酒盞, 從妖界來的賓客們已經暗暗握上了腰間的佩刀。
舒星彌心中咯噔一下, 雖然早就做好了天兵會來的準備,前陣子和魔君明著籌辦婚宴,實際上一直和魔將、軍師們商榷戰略, 儘管如此, 他還是不願和天庭兵戎相見。
戰爭是風雲莫測的, 即使是最聰慧的軍師或將軍,也無法預測戰爭的勝敗。
沒有人能確保自己一定是勝利者。
即使是魔君也不能。
魔君和舒星彌對視一眼, 他緩緩起身, 伸出右臂, 一把銀光環繞的長刀橫在手中, 灼灼的光芒所到之處,大紅喜服被銀甲覆蓋,轉瞬之間, 他已從新郎變為大將, 眉宇之間的溫柔凝為肅殺。
魔君深深看了舒星彌一眼,而後將手中的長刀遞給了他。
眼前這個人, 是失而複得的摯愛,是他再也不願失去的人。
無儘的恐懼湧上魔君的胸口, 淤積在那裡, 像是一團撥不開的泥沼。
他不知多少次在戰場上出生入死, 從來沒有害怕過, 這次卻害怕得像一隻螻蟻。
自從舒星彌踏入魔界,魔君每晚睡覺都不太|安生,半夜常常醒來,看一看舒星彌還在不在身邊,確認過後,才能再睡一會兒。
得知舒星彌並沒有背叛他之後,這種不安感便愈發強烈,他甚至懷疑這是自己臆想過度而陷入的一場美好的幻境,隻有真切地觸摸到舒星彌時,心中的不安才能稍稍緩解。
如果這場戰爭中出現不測,使他再度失去愛人,他自認無法承受這個打擊。他可能會徹底破碎,連最後一口氣也隨風而去。
舒星彌攥著那把冰冷沉重的長刀,魔君什麼也沒有說,卻仿佛什麼都說了。
他將這把刀交給舒星彌,其實是給了舒星彌一個反悔的機會。
如果你還想回天庭,如果你放不下神仙的身份,如果你的確是天庭派來的細作,如果你對我情意已絕,請你現在就用這把刀殺掉我,親手結束我的美夢。
舒星彌捏訣變出一身鎧甲,站在魔君身側:“願與陛下共進退。”
那麼,雖死無憾。
魔君抬眸望向殿外,魔將魔卒如雲,正在待命,妖界的援兵也在外靜候,隻等一聲令下。
二人一同走出大殿,舒星彌一露頭,就聽到師父熟悉的聲音:“不肖逆徒,還不速速脫掉喜服,隨為師歸去!”
昨日玉帝震怒,要玉華真人親自率軍到魔界把徒弟領回天庭。
舒星彌與師父對望一眼,師父心裡有數了,這徒弟八成是把真心給了魔君。
“今日是我與月麟的婚典,師父帶兵前來,難道這就是嫁妝麼?”魔君笑了:“魔界兵員充足,無需這許多,恐怕辜負了師父的好意。”
“不敢當,魔君這聲師父可折煞我了,”玉華真人背著手冷著臉,顯然不認這個徒婿:“天條明令禁止神仙思凡,小徒少不經事,給魔君添麻煩了,還望魔君歸還,老夫將他帶回天庭好生教導。”
魔君和玉華真人好聲好氣地說著話,語氣仿佛是茶餘飯後的閒談。
天兵與魔卒對陣,蠢蠢欲動,一觸即發。
“我不。”魔君選擇直接把天聊死。
“天庭與魔界一向和睦,何必為了區區一個仙君大動乾戈?”玉華真人忍下這口氣,他深知不戰而屈人之兵是最好的,君子動口不動手,能不打就不打。
“喂,老頭兒,今天是魔君大喜的日子,你過來搶新郎是怎麼回事?這說不過去吧?傳到人界,怕是要被笑掉大牙!”妖祖叉著腰,他的言辭已經委婉許多了,沒有上來就罵。
“小徒是天庭的人,就要守天庭的規矩,我也隻是奉命行事,還望魔君、妖祖莫要為難。”玉華真人的憤怒值已經達到70%。
“那你們這天庭的規矩該改了,”魔君一臉認真:“男歡男愛乃是人之常情,我愛你徒弟,你徒弟愛我,成親有何不可?若不是仙君大駕光臨,我們現在已經入了洞房啦。”
玉華真人憤怒值90%。
“放肆,情愛於神仙而言乃是大忌,龍陽斷袖更是傷風敗德,倒錯陰陽。魔君,我奉勸你莫要得寸進尺,好生將小徒放還!小徒隻是迫於淫威才不得不委身於你,你莫要自作多情。”
“師父,我與魔君兩情相悅,自願成婚。我早就是他的人了。”
舒星彌說這句話的時候,還配合了低頭、眨眼,而後微微抬頭含情脈脈地望著魔君的表情,十足的小媳婦狀。
玉華真人的憤怒值嗖地一聲飆升到了200%,胡子差點沒氣冒煙,喉嚨一甜。
“放箭!”他終於忍不住了。
舒星彌計策已成,他選擇最合適的時機激怒師父,是因為他知道再聰明的人也無法在盛怒的情況下保持理智,對於師父而言,他最大的武器就是理智,這個東西一破,天兵天將就輸了一半。
玉華真人聽見唰唰的箭聲時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不對,這個時候怎麼能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