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舒星彌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下密室中,竟然還有和自己如此相像的人, 看這個歲數……難不成他是我的父親?舒星彌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恩……”牆角的男人張了張嘴, 似乎是想回應,卻沒有說出什麼有意義的字句, 他睜著眼睛,眼神卻沒有焦距, 渙散得如同一團雲霧。
這種神態不禁令人懷疑他存活在另一個世界裡, 並不屬於這個時空。
“他看不見你,他已經失去所有視力了, ”實驗體九號望著舒星彌:“他聽得到你的聲音,這是他現在僅存的一點點聽力, 但你可彆指望他能回答你的問題,他已經不會說話啦……”
“……他是我父親嗎?”舒星彌蹲下身, 心中好像被撕開了一個口子,疑惑與恐懼化作無儘的疾風, 一刻不停地順著口子往心裡鑽。
“你覺得呢?”實驗體九號無奈地笑了笑, 神情中帶著一絲悲涼:“就算你用刀子戳進他的胸膛,他也不會覺得痛哦, 他和你一樣,是無痛體質。”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舒星彌閉了閉眼睛, 強壓下心中的憤怒:“他和我一樣都是實驗體,他應該住在宿舍樓才對。”
雖然從未謀麵, 但舒星彌還是本能地對父親有種依賴的感情, 這可是他在這個世界上見到的第一個親人。
連岫對舒星彌又心疼幾分, 讓他親眼看到父親這個模樣,想必對他來說是不小的衝擊。
“不對哦,”實驗體九號搖了搖頭,眨了眨清靈的眼睛:“他跟你可不一樣,他不是實驗體,因為他和一個死人沒有區彆。”
“喂,你怎麼說話呢?”連岫的眼神變得淩厲起來。
這可是個不小的冒犯。
“我又沒說錯,”實驗體九號聳了聳肩,繼續說道:“他現在是晝死夜生的狀態,二十五年前,他死在了白天,研究員把他運到了這個地下密室,但就在當天晚上,研究員卻發現他神奇地複活了,然後又把他從這裡運了出去,結果第二天白天他又出現了死亡症狀……沒有心跳、呼吸、脈搏,如同一具屍體,研究員就把他送到了這裡,那天夜裡他又複活了。就這樣反複四五次之後,研究員終於得出一個結論,這個人晝死夜生,白天死去,夜裡重生,不保留任何記憶,不知道自己是誰,漸漸也失去了五感,變成了一個活死人。再研究也研究不出什麼價值了,索性把他丟在這裡自生自滅,沒想到他一直到現在都‘沒死’。”
那男子雖然麵相像四五十歲,身體卻很瘦小,隻比舒星彌略大一圈而已,這些年他不吃不喝也能活下來,是靠消耗體內的能量維持生命,他現在完全站不起來,骨頭比紙還脆。
“等等,你是說……他之前是無痛體質,二十五年前突然開始晝死夜生?”連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猛地看向舒星彌:“如果他是你的父親,那這個基因……”
舒星彌不敢往後想。
“這世上的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實驗體九號用憐憫的眼神望著牆角的男子:“從小不知疼痛為何物,到三十歲那年,這個體質進一步演變,連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都迅速衰老退化,病變為晝死夜生,如果你逃出去結婚生子,再把這個基因傳給下一代,將會有更多人染上這個病症,你會成為人類的罪人。”
“你究竟是誰?”連岫覺得眼前的女孩不簡單,如果這些事不是她編造的,那麼她可能在這個研究所待了很久很久了,不然不可能知道這麼多。
實驗體九號垂眸笑了,溫柔地望著牆角的男子:“我?我和他一樣,都是無家可歸的人罷了。”
“也就是說,我已經無藥可救了?”舒星彌望著實驗體九號:“到了三十歲,我就會變成他這樣?”
“基本上是這樣,”實驗體九號點了點頭:“如果研究所沒有在你病變之前調查出導致你基因突變的根本原因,以及醫治方法,這裡就是你安度晚年的地方哦。”她話鋒一轉:“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救啦,有一個方法或許可以救你,因為你現在還沒有嚴重病變,有一線生機。”
“什麼辦法?”連岫問得比舒星彌還快。
“這個嘛,”實驗體九號衝連岫眯著眼笑了:“想知道嗎?想知道的話,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連岫和舒星彌對視一眼,頓時露出不怎麼靠譜的神情。
“你先把我救出去,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會把治病的方法說出來,怎麼樣?先救我的命,再救他的命,等價交換,這樣才公平嘛。”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謊?”連岫微微蹙眉。
“我之前撒謊的目的隻是為了不讓你帶他出去,因為他會危害人類啊,說他是殺人犯也沒什麼不妥吧?但現在我並沒有撒謊的必要,反正得病的人又不是我,若乾年後會變成活死人的也不是我,愛信不信咯。”
“有辦法就行,”連岫總算心安一些:“你不說,我們自己也會查,照你剛才這樣說,他留在研究所就能治愈,也就代表研究所裡有解藥,對麼?”
實驗體九號啞口無言,眨了眨眼睛,笑而不語。
她不說。
舒星彌心想,還真是不能這麼快就離開這裡,如果無痛之症不能早日治愈,恐怕要落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