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筠身為主角,自然是要出席宴會。
謝小晚本也想去的,可他近日精神不濟,一日有半日是在昏睡當中。出門之時,他正巧在睡覺。
沈霽筠也不好打攪,隻留下了一道傳音,讓謝小晚醒來以後不必慌張,他去去就回。
以沈霽筠的身份,這場宴會他也隻是過去露個臉走個過場,浪費不了多少時間。
可未曾想到,他正要起身離席之時,竟然有人突然發難。
起開話頭的是一個小宗門的長老:“聽說雲竹君的無情劍天下第一,我等都未曾見識過。”
另外有人附和:“這有什麼難的,雲竹君不就在這裡嗎?”
也不知是故意,還是想看熱鬨,你一言我一語,全都將注意力拉到了沈霽筠的身上。
他們不敢明著來,隻能暗地裡起哄。
“雲竹君此番晉升化神,無情劍應當更為淩利,如果我能見識一番,真是三生有幸。”
“是啊,劍修戰力本就是同等級最強,晉升化神之後,更是世間難無敵手。”
“雲竹君不若趁這大喜的日子,讓我們長長見識?”
如此情景,沈霽筠也不好一走了之,他被絆住了腳步,臉色也冷了下來,道:“劍不出鞘,出鞘,必見血。”
聲音清冽,直讓整個會場都安靜了下來。
沈霽筠端坐上首,沒有看下方一眼,隻問出了兩個字:“誰來。”
先前那些起哄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訕訕笑了起來。
他們也是聽說雲竹君最近心境出了問題,想要試探一二,可倒也沒想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就在以為這件事要被揭過的時候,從席中站出了一個人來,扯著嗓子道:“我來。”
眾人皆看了過去。
隻見那人一襲黑衣,背負著一柄猩紅的長劍,滿身煞氣,不似正道之人。
“血劍道人……”
“他怎麼在這裡?”
“不知道,這個人邪乎的狠,似邪非正,還是離遠些好。”
血劍道人的臉頰抽動了一下,伸手朝後握住了劍柄,緩緩拔了出來。
“鋥”得一聲。
在場眾人都聞到了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雲竹君,請——”血劍道人抬手一揮,劍鋒直至上座的沈霽筠,“賜教!”
話音未落,便是一道血光閃過,直取沈霽筠眉心。
沈霽筠終於抬起了眼眸,一手背在身後,騰空而起。隻見天青色的衣角翩躚,又緩緩落下。
一青一黑兩道身影停滯在了半空中。
血劍道人用劍,而沈霽筠……用掌。
兩人僵持了片刻,突然一道無形的波紋朝著四周蔓延而去,沿途的陶瓷擺設接連破裂,就連那些個賓客都紛紛出手抵禦,修為低些的,直接就吐出了一口鮮血。
待到餘波平靜下來,賓客迫不及待地抬頭,想要一見勝負。
隻可惜,兩人並未分出勝負,隻是各自退開一段距離,遙遙對峙。
血劍道人厲聲道:“雲竹君,為何不出劍?你的無情劍呢!”
沈霽筠垂下了手,在衣擺的遮掩下,手掌上緩緩流淌下一道猩紅的血痕。
血劍道人閃過一絲疑惑,逼問道:“你不出劍,必不敵我,為何不出劍?”
是啊。
為什麼不出劍?
在場的人皆產生了如此疑惑。
隻有沈霽筠知道,他不是不出劍,而是……無法出劍。
無情道動搖,自然驅使不了那一柄無情劍。
-
雲竹峰。
一柄冰冷的劍刃插-在雪地中,上麵覆蓋著一層霜雪。突然,劍刃嗡嗡作響,發出的劍氣震碎了四周的積雪。
餘音逐漸傳遠。
理應在熟睡中的謝小悄然晚睜開了眼睛,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望向窗外的雪景。
時間到了。
應該結束了。
謝小晚起身,動作間烏黑的長發落下,露出了精致的眉眼,隻是與往常不同,顯得有些冷淡。
原本謝小晚還要走上一段時間才能抵達宴會現場,可剛走出仙宮,就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麵前。
還能是誰?
自然是熱心群眾薑黎安了。
薑黎安臉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謝小晚,一把把他抓了過來,朝著宴會現場禦空而去。
他以為謝小晚又要哭哭啼啼,可沒想到落地一看,謝小晚竟然在對他笑。
薑黎安:“?”
難不成是嚇傻了?
謝小晚站穩了以後,問:“你帶我這裡做什麼?”
薑黎安伸手一指:“你看。”
謝小晚現在正站在一個山頭上,低頭一看,正好將底下發生的事情都收入眼中。
下方,沈霽筠正在與一黑衣男子纏鬥,暫時沒有分出勝負。
可以他的目光來看,沈霽筠已經落入了下風,落敗之時時間問題。
謝小晚的語氣有些平淡:“看到了,怎麼了?”
薑黎安覺得近日的謝小晚有些奇怪,但他隻是疑惑了一下,還是決定進行他的計劃。
“看來,你有很多東西不知道。”
謝小晚十分捧場地問:“什麼?”
薑黎安:“你可知,我師兄修的是什麼道?”
謝小晚:“不知道。”
薑黎安一字一頓地說:“無、情、道。”他盯著謝小晚,“你怕是不知道,師兄與你在一起,隻是為了渡劫。”
謝小晚臉色一白:“什麼意思?”他止不住地後退,搖頭道,“你肯定是在胡說八道,我不信。”
薑黎安見他的反應,自覺有效,加了一把火:“你就不疑惑,為何我師兄性情變化,還給了你一劍?”
謝小晚顫抖著聲音說:“隻、隻是一時鬼迷心竅了……”說著,連他自己都不信了起來。
薑黎安冷笑了一聲:“還有你的病——你沒幾天好活了,隻有一個方法能救你的命,那就是帶你引氣入體、求得長生。可是,為何我師兄久久不用這法子?”
他壓低了聲音,慢慢地說,“是因為,師兄不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隻要等你死了,他還要修他的無情道。”
薑黎安步步緊逼,聲聲如刀:“我師兄就是在等你死。”
謝小晚一開始還驚慌失措,連眼角都滲出了晶瑩的淚珠,可等到了懸崖邊上,他突然莞爾一笑。
薑黎安一愣。
謝小晚的唇角掛著古怪的笑意:“所以,你為什麼還不死——這是你想說的吧?”
被搶了台詞的薑黎安察覺到了不對勁。
可是,已經太遲了。
謝小晚抬手整理了一下衣物,想起了什麼,抬起了眼皮:“哦,不要著急,我死了,你也很快就會來陪葬了。”
話音飄落,薑黎安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就見謝小晚後退一步,直直向下栽了過去。直到最後一刻,他的臉上都還掛著那抹笑意。
結束了。
這就是多情道。
多情誤我,為情生,為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