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靈氣轉了一圈後,他臉色凝重了起來。
——少年經脈堵塞,竟然是短壽之相。
沈霽筠不信,又輸入一道靈氣,得出結果依舊是此。他皺起眉頭,想要問發生了什麼,可一看,身旁少年已經昏沉睡了過去。
就算是睡著了,謝小晚也依舊有些不安,嘴唇緊緊抿起,仿佛是夢到了一些不好事情。
沈霽筠抬手一揮,一道靈氣鑽入了香爐中,在靈氣催化下,將其中香丸點燃用以安神。
沒過多久,香爐中便緩緩升起了一道霧氣。
煙霧輕盈縹緲,暗藏著一股清冽水木檀香,再回味時,卻有些辛辣與酸楚。
這香味,好像不是安神香……
沈霽筠剛剛冒出了這個念頭,就有一股倦意席卷而來,他眼皮一沉,不受控製地靠在了小幾上睡了過去。
待沈霽筠閉眼後,一直熟睡謝小晚悄然睜開了眼睛。
“雲竹君?”他小聲地呼喚道。
沒有回應。
謝小晚慢慢地坐直了身體,聞著鼻尖香味,唇角微微一翹。
這香爐中燃燒著當然不是安神香,而是他調製出來香丸——忘川。
忘川乃是魔道秘香,知曉之人不過一掌之數。
隻要知道配方,就算沒有修為也可調製,再加上沈霽筠用靈氣催化,效果更勝一籌。
若聞香者心境無暇,沒有心魔,睡醒之後便是了無痕跡,反倒能使心境更進一步。
可若是心境有瑕,就會夢到一生中最為刻骨銘心一幕。再加上旁人入夢引導,就能使得心魔深種。
也不知道,沈霽筠會夢到什麼……
謝小晚這麼想著,也閉上了眼睛,伴隨著這忘川香,進入到了沈霽筠夢境之中。
“你在做什麼?”大概是剛剛睡醒,謝小晚態度不複之前嬌軟,甚至還有一些冷淡。
司徒空反應了過來。
既然少年都醒了,再將他打暈也來不及了。為了避免引起雲竹君注意,還是先把糊弄過去,不要讓他生出疑心來。
反正一個凡人,還是個瞎子,還不是想怎麼騙就怎麼騙。
司徒空微微俯身,他現在還是鶴童模樣,就裝出一副恭敬神情道:“公子,我隻是想看看您醒了沒有。”
一覺睡醒,剛才敷藥起了些許作用,謝小晚睜開眼睛,隔著紗布能看見一點光亮透進來。
他定睛一看,瞧見了一道模糊身影。
謝小晚遲疑道:“鶴童?”
司徒空應聲:“是我。”
從身形輪廓與服飾上看,站在床榻前人確實是鶴童。但,謝小晚總覺得有一點違和感覺。
司徒空接著道:“公子,方才您睡著時候雲竹君來過了,像是找您有什麼事。”
謝小晚鬆開了手,問:“是嗎?”
司徒空語氣平靜地說:“是,雲竹君見您睡著了就先走了,說是等您醒了,讓您去閉關處尋他。”
原本謝小晚還是有所懷疑,聽這一番說辭,已經能夠確定這人不是鶴童了。
首先,鶴童不敢用如此語氣說話。
而雲竹君……嗬,現在閉關壓製心魔都還來不及,怎會主動前來尋他?
謝小晚心中冷笑了一聲,麵上不顯,一手撐著床榻,坐了起來。
窗前立著琉璃燈盞落下一道光來,籠罩在了他身上,猶如從畫軸中走出畫中人。
司徒空看著這一幕,不免怔了一下,隨後低頭掩飾了自己失態,問:“公子,您去嗎?”
謝小晚倚在靠枕上,似有所思:“讓我想想。”
司徒空一副冠冕堂皇道:“雲竹君像是有急事,若是公子不去,我也好去回稟一聲。”
都說了這種話了,司徒空以為這少年應當誠惶誠恐地前去,沒想到他歪了歪頭,輕聲道:“也好,我剛睡醒,精神不濟,你去替我向雲竹君說一聲。”
司徒空:“……”
這話讓他沒法接。
要不還是打暈了帶出去吧。
就在司徒空這麼想時候,謝小晚輕笑了一聲:“好了,逗你玩,既然是雲竹君讓我過去,我哪裡敢不從呢?”
說著,謝小晚就掀開了被子,走下了床榻。他現在還是有些看不清楚,摸索著走向門口。
司徒空緊跟其後。
剛一走到仙宮入口處,就聽見“吱嘎”一聲,兩扇大門向外推開,隨後就吹來一股寒意。
謝小晚覺得喉嚨有些發癢,扶著一側牆壁低低地咳嗽了起來。
司徒空站在右後側,見少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禁催促道:“公子怎麼不走,切莫讓雲竹君等急了。”
謝小晚掩住了鼻尖,細聲細氣地說:“外麵太冷,麻煩你替我取一件披風來。”
司徒空生怕夜長夢多,聽到這個要求不免心生不耐。可轉頭一看,謝小晚立於風雪中,黑發如瀑垂下,更顯得身姿纖細,不知不覺間,連這點不耐煩都煙消雲散了。
他應了一聲,回去取了一件披風,小心翼翼地披到了少年肩膀上。
謝小晚輕聲道了一聲謝。
司徒空催促道:“那公子我們走吧。”
謝小晚攏了攏披風,正要走入霜雪中。
司徒空臉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笑容。
隻要少年走出這扇門,他就可以悄無聲息地從雲竹君手中偷走一個人,這簡直就是……太刺激了。
謝小晚卻不知身旁人激動,隻見他慢吞吞邁出一步,腳尖還沒沾上地上積雪,就又收了回來。
司徒空臉上笑容僵住了:“……公子,怎麼不走?”
謝小晚抬眸,隔著一層紗布望著遠處雪色,輕聲地說:“我隻是在想一個問題。”
司徒空已經是按捺不住了,若不是怕少年身上有雲竹君留下印記,他早就直接出手將人強行擄走了。
他聲音中透露出些許焦灼:“什麼問題?”
謝小晚卻是不慌不忙地說:“我在想——若是我在這裡求救,雲竹君會聽得到嗎?”
司徒空一怔,身體先一步動作,想要出手擒拿住少年。
一道掌風劃過謝小晚額頭,可他沒有一點退卻,隻輕笑了一聲:“我想,應該是聽得到。”
司徒空手停留在了半空中,目光驚疑不定。
難道,少年早就察覺到了異樣?
不應該。
麵前這個少年隻是一個凡人,又怎麼能夠看破他易容偽裝?
司徒空垂下了手掌:“公子,您在說什麼?”
謝小晚抬手撫摸過臉側,最後將被風吹散一縷碎發捋到耳後,不見一點驚慌:“薑黎安讓你來做什麼?”
司徒空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不僅被看穿了偽裝,以至於幕後主使者都被猜得一清二楚。
這讓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張白紙,什麼東西都一覽無餘。
謝小晚輕蔑地輕哼了一下。
他在望山宗無敵無友,能夠費儘心思派人來雲竹峰對付他,也隻有薑黎安一個人了。
這還用猜嗎?
司徒空目光閃爍了一下:“你既然什麼都知道,那為什麼不立即求救?”
謝小晚漫不經心地說:“因為,我想看看你們想要做什麼。”
司徒空看著麵前人。
明明這隻是一個孱弱凡人少年,隻是生得好看了一些,卻莫名地讓他生出了一股……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