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鬨事的修士很快就被趕走了,但底下並沒有就此安靜下來,反而響起了陣陣的議論聲響。
“你們也是要離開南州去北境?”
“是啊,本來在南州做些小生意,沒想到又出了這檔子事,生意做不下去了,隻好先去其他地方逃難了。”
“哎,怎麼會想要到去北境的?”
“也沒彆的地方可以去了……”
修真界地域廣闊,但大部分的靈川秀水都是有主之地,一般修士隻能待在四洲之中。
這四洲分彆是——東荒、南州、北境、西漠。
其中東荒就不用說了,東荒苦寒,又有妖獸橫行,若不是其他地方實在混不下棋,根本就不會考慮去。
西漠同樣荒涼,又被密宗所占據,風俗環境都不同,更不是一個好去處。
本來南州背靠南海,溫暖如春又靈氣充裕,是一個宜居之地,可現在又生出這番變故。
這麼一盤算下來,眼下就隻有北境一個選擇了。
“北境也算是不錯了。”
“也是……北境還有雲竹君在,就算是出了什麼事,天塌下來也有個高的頂著不是嗎?”
謝小晚聽到這句話,動作一頓,望向了坐在對麵的人。
在望山宗的眼中,沈霽筠現在可是修為全無,淪為了一個廢人。
按照常理來說,望山宗應當將這件事公布於世,怎麼到現在還藏著掖著?
沈霽筠聽到彆人在議論他,倒是巍然不動,像是他們口中所說的是彆的人。
謝小晚開口問道:“望山宗想要做什麼?”
沈霽筠語氣平淡地說:“來來往往,皆為名利。”
謝小晚明白了。
望山宗不公布“雲竹君”成為廢人的消息,無非是舍棄不了這個名號能帶來的名利罷了。
他的唇角浮現了一抹笑意:“你不在意?”
沈霽筠輕聲回答:“我已不是雲竹君了。”
謝小晚直直看了過去:“那……你為了什麼?”
人生在世,皆有所求。
不可能有人心無所求。
那沈霽筠做出了這番種種,又是為了……求什麼?
謝小晚其實能夠猜到沈霽筠心中所求,可他就是想要問上一問。
他等待了一會兒,卻始終沒有等到沈霽筠的回答。就在他以為等不到的時候,又聽見耳畔響起了一道低沉的聲音:
“——求我所不能求。”
-
飛舟一路北去。
南州北境相隔千山萬水,就算是乘坐飛舟也要耗費幾個月的時間。
還未到達北境,就先傳來了一個壞消息——東荒荒野妖獸來襲,岌岌可危。
這一個消息一傳出去,先引發了一陣騷亂。
有人擔憂:“妖獸來襲,該如何是好啊?”
有人則無所謂:“肯定就隻是妖獸潮,東荒不是隔一段時間就來這麼一遭嗎?又沒事!”
“是啊,東荒時不時就有妖獸潮,也不算是什麼稀罕事吧?”
就在眾人放下心的時候,又冒出了一個不一樣的聲音:“可是這次可不一樣,據說啊……就連上古妖族都出動了。”
眾人議論紛紛了起來,但一眼看去,卻沒多少恐慌之意。
畢竟東荒距離這裡太過於遙遠,還有東荒主城的陣法擋著,想來不會出什麼事情。
再說了,還是那句話——天塌下來,還有個子高的擋著。
他們這些普通修士著急個什麼勁啊。
在慌亂了一陣後,飛舟上的乘客也就不再關心這件事情了。
謝小晚站在了頂端,向下望去。
飛舟四周雲霧繚繞,時聚時散,可以窺見些許下方的景色。
謝小晚靠在了欄杆上,輕聲自語:“上古妖族來襲,應該沒事吧?”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隨後,一道陰影覆蓋了下來。
謝小晚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地說:“你已經傳音回了望山宗,他們肯定早做好了準備……”
“就算是麵對上古妖族,應該也能堅持一段時間。”
-
此時此刻。
望山宗。
會事大廳,眾人爭吵激烈。
平日裡仙風道骨、風光霽月的修士,此時看起來也與菜市場叫賣的商販差不多。
一個胡子花白,憨厚老實的修士粗著嗓子說:“我認為,現在這種情況應當先增援東荒,不讓荒野上的上古妖族進來一步。”
這個提議理應得到大部分人的肯定。
可是,話音落下後,很快就響起了反對的聲音:“可是,東荒魔主也是妖,若是他與荒野外的妖族裡應外合,那又如何是好?”
老實修士用力一拍桌子,唾沫橫飛:“東荒魔主再是妖,他也鎮守了東荒百年,現在還在苦苦支撐,要是想反早就反了,還等得到現在嗎?”
“話不是這麼說的……”
“……”
就在爭吵聲到達頂端的時候,望山宗主開口了:“肅靜。”
眾人對視了一眼,停了下來。
望山宗主說:“此事重大,光憑我們一個宗門也無法決定,不如召集其他宗門,一同商討此事。”
老實修士:“可是……”
望山宗主瞥了一眼:“清寧道人,我知道你關心則亂,可是此事實在要緊,若是你實在不服,不如先聽聽雲竹君的話……”
這話一出,得到了其他人的讚同。
他們紛紛看去,隻見雲巔之上,出現了一道巍然不動的身影。
那人就猶如冰封一般,臉上沒有一點表情,聲音浩蕩地落了下來:“就按宗主所言。”
這樣一來,就算是最為耿直的清寧真人也無話可說了。
望山宗主一錘定音,會議也就此結束,宗門的長老們紛紛散去,不消片刻,會議大廳裡就隻剩下兩個人了。
除了望山宗主以外,剩下的那個赫然是之前帶隊前往東荒的長老。
長老的臉上有些遲疑:“宗主,這樣做……真的不會被拆穿嗎?”
望山宗主摸了摸胡子,一臉自得的模樣:“你啊,還是太小心了。雲竹君,隻是一個符號一個標誌,而望山宗需要這麼一個標誌,不管他是真是假,都沒有關係。”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過去,“知道了嗎?”
長老似懂非懂,但還是點了點頭:“知道了。”
望山宗主又看了一眼天邊的雲竹峰。
他甚至期望著,此次東荒的動靜鬨得越大越好,這樣,才能顯現出望山宗的重要性來。
而那些愚蠢的宗門,也會在危機麵前迫不及待的俯首稱臣,將手上的資源都如數上交給望山宗。
到時候……
望山宗說不定真的能夠掌控整個修真界。
長老見望山宗主意氣風發,心中卻不免擔憂——這一切的前提都在於,能夠解決上古妖族的隱患,若是解決不了,所有的謀劃都會淪為一場空。
-
數月之後。
飛舟終於抵達了北境。
北境的溫度比南州要冷一些,謝小晚一下去,就感覺到了一道冷風迎麵襲來。
他來過北境。
但當時與現在的心境截然不同,恍若隔世。
謝小晚感慨了一番,仰起頭看去。
上方的天空澄澈清明,沒有雲霧遮擋,可清楚地看見遠處雲巔之上屹立著一座白雪皚皚的山峰。
就算相距如此之遠,隻要看一眼過去,就能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
謝小晚抬手揉了揉鼻尖,問道:“現在直接去望山宗?”
他們來到北境,為的就是拿到另一塊“山河”玉牌,等“永鎮山河”連在一起,方才能夠發揮應有的效用。
沈霽筠緩步走到了謝小晚的身旁:“好。”
兩人朝著望山宗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謝小晚發現有不少人與他們同路。
他狀若不經意地問起:“你們也是去望山宗的嗎?”
被問的那個人年輕青澀,看到謝小晚的第一眼先閃過一道驚豔,而後才回答道:“是啊,我們要去望山宗。”
謝小晚細聲細語地問:“你們去望山宗做什麼?”
那個年輕修士怔了一下:“你們不知道嗎?有不少妖族突破了東荒的防線,在各處生亂了。”
謝小晚的眉心皺了起來。
東荒荒野無邊無際,光靠一座東荒主城確實守不住。所以,東荒主城隻攔截上古妖族,對於普通的妖族是顧暇不及的。
可就算是普通妖族,對於凡人來說,也是一場無力抵抗的災禍。
謝小晚自語:“怎麼會這樣。”
沈霽筠不是已經早就提醒了望山宗嗎?
現在不是應該早早地防備起來,以免妖族作亂。
沈霽筠也生出了一些不解。
那個年輕修士還在說:“看來上古妖族破開東荒隻是時間問題,現在隻有望山宗能夠庇佑我們了……”
謝小晚假裝十分感興趣地問:“是嗎?望山宗真的能庇護我們這些小宗門嗎?”
提起這個,年輕修士說得是滔滔不絕:“當然啦,望山宗有雲竹君坐鎮,又怎麼會畏懼上古妖族呢?隻要我們上繳一定的礦石靈脈,就可以得到望山宗的庇佑……”
謝小晚捕捉到了關鍵詞:“雲竹君?”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天青色身影。
年輕修士絲毫不覺:“是啊,你看——”
謝小晚看了過去。
雲巔之上,隱約可見一道身影端坐其上。
可是,沈霽筠就在他的身旁,那個雲竹君,又是誰?
“這就是雲竹君。”他的聲音中帶著雀躍與仰慕,“聽說他的無情劍天下無敵,上古妖族肯定也不是他的對手……”
謝小晚:“……”
沈霽筠彆過了臉去:“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