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算來,林景行不免毛骨悚然,這麼多弟子,就隻有他一個人還安然無恙。
就好像是有一張大網,在不知不覺間,將望山宗網在其中,而暗中織網者正在謀劃著驚天駭人的秘密。
於是林景行再也忍耐不住,來到了雲竹峰,想要見一見山巔的“雲竹君”。
可是出師未捷,還沒進入雲竹峰之中,就先被守山的弟子攔了下來。
林景行的思緒收了回來,他還想要辯解,守山弟子露出了一絲苦笑,說道:“林師兄,還請你不要再為難我們了,我們也是聽從掌門長老的吩咐行事的……”
林景行沉默了片刻,默默地離開了。
就在他快要離開雲竹峰的範圍之時,一道身影從半空中落了下來,口中說著:“景行!”
林景行停了下來拱手:“長老。”
長老雙手背在身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景行:“你跟我來,我有事要跟你說。”
林景行沒做他想,就跟了上去。
兩人的身影逐漸遠去,看起來是走向了偏僻的角落。
謝小晚站在暗中,小聲地問:“我們也上去看看?”
沈霽筠頷首。
謝小晚正要跟上,又想到了什麼,抬手一道靈氣鑽出,在兩人的四周布下了掩人耳目的陣法,這樣就不會被其他人看破了身份。
做好了準備,這才跟了上去。
-
雲竹峰外。
懸崖邊。
謝小晚隱蔽了身影,躲在了一棵枯樹後麵,向前張望了一眼。
還沒看到具體的景象,身後就靠來了一個人。
躲藏的地方太過於狹窄,兩個人靠在了一起,隻要謝小晚一動,就能碰到沈霽筠那結實有力的胳膊。
除此之外,還有一股冷冽的清香冒了出來,充斥在了周圍,怎麼也躲不掉。
謝小晚壓低了聲音:“能不能離我遠些。”
沈霽筠低垂著頭,神情平靜:“離得遠些,就會被發現了。”
謝小晚一看,還真的是這樣。
他布置下來的陣法隻在身邊不遠處有效,一旦離開這個範圍,就會被彆人看破。
他沉默片刻,給出了一個解決方法:“我也給你身上布一個陣法。”
沈霽筠回答的很快:“不用,一個夠了。”
謝小晚:“……”
他覺得,沈霽筠的變化很大。
不僅不冷漠了,臉皮還變厚了,根本沒辦法交流溝通下去了。
謝小晚乾脆放任自由,止住了口,向前看去。
前方。
林景行和長老站在懸崖邊上交談。
林景行落後了一步,跟在了長老的身後,恭敬地問道:“請問長老有何事吩咐?”
長老直視前方的懸崖,一臉仙風道骨的模樣,語氣溫和地說:“景行啊,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
既然都這麼說了,林景行自然也不客氣了,直接問道:“長老,當初師父明明就留在了東荒,根本沒有回到望山宗!”
長老的表情一滯。
彆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
當時他與雲竹君起了爭執,為了一時之快,他將沈霽筠留在了東荒,等事後後悔了,再回過頭去尋的時候,卻早就不見了沈霽筠的身影。
後來回到了望山宗,長老也不敢將此事宣揚出去,與望山宗主合計密謀了以後,便對外宣稱是雲竹君閉關修煉了。
對於那些同去東荒的弟子,長老就想儘辦法讓他們閉嘴,不肯閉嘴的,嗬嗬……死人的嘴是最嚴的。
如此一來,知道真相的人少之又少。
林景行繼續質問:“長老,您這到底是要做什麼?”
長老的臉色逐漸沉了下來。
按照他的想法,應當斬草除根,讓知道真相內情的人都消失殆儘,尤其是林景行。
但望山宗主阻止了他的行為,說是,林景行是雲竹君的親傳弟子,倘若就這麼輕易地消失了,肯定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更何況,將林景行留下來,他的身份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長老想到望山宗主的種種說辭,臉色緩和了下來,苦口婆心地勸說道:“景行,這一切都是為了望山宗啊。”
林景行不解。
長老徐徐說道:“你可知道,東荒大亂?”
林景行點頭:“有所耳聞。”
東荒大亂的消息猶如一陣風,瞬間席卷了修真界的每一個角落。
修真界已經平靜了太久了,平靜到,甚至讓修士們都缺失了應有的血性。
大多數人覺得劫難將至、風波不止,變得惶惶不安了起來。
長老思索了一下說辭,說:“不久的將來,天下必有大亂。妖獸橫行,民不聊生……”
長老所描述的場景鮮明立體,林景行聽得很投入,不過聽完了以後,他問了一句:“那這和雲竹君有什麼關係?”
長老哽了一下,勉強說了下去:“在這種情況下,就必須有一麵旗幟,來穩定局麵。而雲竹君,就是這一麵旗幟。”
“我們也不想欺騙世人,可是……這樣做了,能夠使得眾人萬眾一心,渡過劫難。”
林景行到底年輕,被長老這麼一繞,就動搖了起來。
長老加把勁,繼續說:“景行,你身為雲竹君的親傳弟子,理應幫助宗門……”
尤其是幫助宗門圓上這個謊言。
林景行覺得這些話不太對,又說不出來到底哪裡不對,於是他也無法反駁長老的話。
就在他快要被長老說服的時候,一旁傳來了“咻——”得一聲。
一塊石子破空而來。
直接砸中了長老的後頸。
長老的話音戛然而止。他就像是一塊冰雕,保持著方才的動作,站在原地不能動彈。
林景行又驚又疑,轉過頭看去。
懸崖邊上生著一叢枯樹。
而此時,荒蕪冷清的枯樹叢中,流淌出了一道緋紅的火焰。
少年背靠著樹乾,精致的眉眼張揚動人,笑嘻嘻地說:“林景行,好久不見——”
林景行一怔,眼前的一切都褪去了顏色,便隻剩下那道鮮明熾熱的身影:“小晚……”現在,好似其他事情都不重要,他隻滿心剩下一個問題,“你怎麼會在這裡?”
謝小晚伸手指了指旁邊:“還有一個人呢。”
林景行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謝小晚的身旁還有一個人,在看見來人後,他的臉上出現了驚訝的神情:“師父?”
沈霽筠的神情淡漠,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將謝小晚擋在了身後。
林景行想要多看一眼謝小晚,卻意外地對上了一道銳利的目光,他隻好收了回來。
謝小晚沒有察覺到兩人間的暗潮湧動,順手將手掌搭在了沈霽筠的肩膀上,問:“林景行,最近過得怎麼樣呀?”
林景行拘束地回答:“還行……”
謝小晚也就隨便一提,沒有要繼續問下去的意思,他從沈霽筠身後走了出來:“你們師徒倆先敘舊,我過去看看。”
說著,就走到了長老的麵前。
長老渾身僵硬無法動彈,隻有一雙眼睛驚恐地轉動著。
而身後,久彆重逢的師徒倆並沒有十分熱切,兩人都是淡淡的,與其說是師徒,不如說是……對手。
林景行率先問道:“師父這些日子,都和小晚在一起嗎?”
沈霽筠“嗯”了一聲,他語氣不善地說:“小晚……這不是你能稱呼的。”
林景行帶了一些針鋒相對的意味:“是嗎?可是小晚並沒有說,要不,等下徒弟去問問小晚?”
沈霽筠的目光落在了林景行的身上。
林景行感覺到了一點冷意,但還是沒有退縮。
這時,謝小晚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清脆動聽:“長老,商量一下,我們就進一下雲竹峰,也不做彆的事情。”
沈霽筠望了過去。
一道明晃晃的絲線架在了長老的脖頸上,隻差一點,就要割開了他的脖子。
謝小晚的眉眼帶著笑意,問:“長老,行嗎?”
長老用眼神詢問:我能說不行嗎?
謝小晚的手指彈了一下絲線。
絲線“鋥”得一聲晃動了起來,折射著璀璨的光源。
他的聲音甜絲絲的:“不行哦,不答應的話,就殺了你。”
就算是威脅,也說得好像在撒嬌。
長老的眼睛轉動了一下,艱難地決定幫這個小忙。
不遠處,沈霽筠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虞。
當然,這不是因為長老被威脅,而是……謝小晚用著這樣的語氣對彆人說話。
沈霽筠額心的紅影若隱若現,代表著他心中正在積蓄著的殺意。
殺了這些人。
這樣的話,就沒有人能看到小晚的模樣,也不會……
就在沈霽筠快要陷入殺戮的泥沼之中時,前方傳來一個輕快的聲音:“好了,我們可以進雲竹峰了……沈霽筠?”
少年的嗓音清亮。
如同山澗中的清泉,落下來的時候叮鈴作響。
沈霽筠眼前的血色被驅散,隻餘下了謝小晚的模樣。
謝小晚問:“你怎麼了?”
沈霽筠將一切都隱藏在深處,平靜地回答:“無事。”
謝小晚也沒有多想:“走吧,早些拿了東西,早些離開這裡。”
林景行跟了上去,問:“小晚,你要去哪裡?”
謝小晚對於林景行還有一些好感,也沒有想要隱瞞,回答道:“去一趟東荒。”
林景行道:“東荒現在危險,怎麼還要去……”
謝小晚隨意地說:“就是要去解決妖族作亂的事情。”
交談間,謝小晚與林景行走在了一處,好似格外的親密無間。
沈霽筠落後一步,看著眼前發生的的一切,牙關緊咬。
一直到口中生出了一股腥甜,方才緩緩鬆開。
他不想讓彆人接近謝小晚。
也不想讓謝小晚與彆的人這般交談甚歡。
可是……他又有什麼資格去阻止這一切呢?
沈霽筠低聲道:“小晚……”
聲音微弱,但謝小晚還是聽到了,他回過頭去,眉眼飛揚肆意:“怎麼了啦?”
沈霽筠說:“過來。”他頓了頓,又勉強解釋道,“這樣,會被其他人發現的。”
謝小晚遲疑了一下,想要回到沈霽筠的身旁。
林景行又開口了:“無妨,就算小晚被彆人發現了,隻要說是我的朋友就可以了。”
謝小晚看看林景行,又看看沈霽筠,不知道該聽誰的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