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古井不波的臉上,也微微有了一些變化,他好奇的看向劉協。
雖然才剛剛接觸,他對皇帝不是很了解,但很多事情,沮授確實覺得想不明白。
明明有機會離開,可是把曹操送走後,劉協竟然又主動返回了烏巢。
烏巢這麼危險的地方,他竟然會留下來?
不少將士們也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劉協站了起來,環視一周,對眾人高聲道“此戰將士們都很辛苦,我們擊退了張郃,嚇跑了袁紹,按說應該好好的慶賀一番,但是,敵人隨時會來烏巢增援,所以,朕決定,每人喝一碗酒,不會喝的就不勉強了,記住,每人隻準喝一碗!”
劉協又對趙雲說道“大家跟著朕拚死戰鬥,喝一碗酒,不算過分。”
“嗷嗷!”
將士們紛紛叫好,有人激動的高呼萬歲。
一碗酒,的確不算什麼,喝了人也不會喝醉,也不會影響接下來的戰鬥。
但是卻能讓大家真心感受到劉協在乎他們。
趙雲還能說什麼,隻好帶人去拿酒,淳於瓊喜歡喝酒,這營中藏了不少好酒。
趙雲帶人給大夥一一倒上酒,因為沒有那麼多酒碗,好幾個人共用一個酒碗,但沒有人會因此抱怨。
劉協端起一個酒碗,環視眾人,有些激動的說道“將士們,能和你們一起並肩作戰,朕很高興,朕也很幸運!”,說完,劉協一飲而儘。
沮授聽後,又是一愣,皇帝乃是九五之尊,要說幸運,也應該是這些士兵感到幸運才對。
可劉協,卻說他很幸運。
“萬歲,萬歲!”
甘寧帶頭差點沒蹦起來,端起酒碗,很是豪氣的把酒一飲而儘。
然後,甘寧對大夥問道“怎麼樣?兄弟們,陛下對大家好不好?”
“好!”
眾人齊聲回應著,一個又一個將士,舉起酒碗,豪飲而儘。
甘寧接著說道“大家願不願意給陛下賣命?”
“願意!”
又是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回應。
劉協擺了擺手,感慨道“賣命歸賣命,但是,朕希望你們都能好好的活著。”
沮授默默的在一旁注視著,觀察著,他發現,劉協和這些人在一起,除了他是皇帝之外,其餘的和大家沒什麼區彆。
眾人同吃同喝,同甘共苦,如果給劉協換上士兵的裝備,沒人能認出他是皇帝。
實在是太接地氣了!
這麼相處和睦的關係,一般人很難做到,更不要說是皇帝了。
趙雲重新又給劉協端來一碗熱湯,劉協和大家一樣,坐在一起,挽起了袖子,一邊吃飯,一邊和將士們閒聊。
沮授看了一會,忍不住問道“陛下,您讓他們喝酒,是為了鼓舞大家的士氣吧?”
劉協卻沒有接他這個問題,而是笑著看著沮授,問道“你看,就算你追隨的是袁紹,對朕也得稱呼陛下,這就是你們之所以會輸的理由,因為朕是天子。和朕作對,就是和大義作對,邪不能勝正,你們是贏不了的。”
沮授沒有反駁,他現在有些吃不準了,在此之前,沮授一直認為劉協是被曹操給控製了,他僅僅隻是一個提線木偶。
曹操說什麼,他就得聽什麼,曹操讓他做什麼,他就隻能做什麼。
可是這一次烏巢之戰,曹操九死一生,差點死在這裡,劉協不僅救了曹操,還獨自留在烏巢,表現的異常果斷。
這絕對不像是一個傀儡皇帝能夠做出來的。
就算是統兵的將領,也很難像他這麼堅決果斷,而富有謀略。
皇帝領兵作戰,不惜深入敵後冒險,沮授很是震撼。
與之對比,袁紹可沒有這種魄力,彆說讓他率軍作戰,就算隻是讓袁紹去前線表示一下慰問,他都不一定願意去。
但如果說,劉協已經掌控了一切,沮授又覺得匪夷所思,曹操那麼英明果斷的一個人,會甘心聽從皇帝的命令嗎?
“公與,你在想什麼?”
沮授走神的時候,聽到了劉協的問話。
不知不覺,連稱呼,都變了,劉協總是善於拉近和彆人的關係。
稱呼沮授的表字,沮授也不能當麵拒絕,他隻能被動接受。
人和人的關係,往往是先從稱呼開始的。
稱呼親,則代表關係親,稱呼遠,則代表關係遠!
沮授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陛下,你選擇繼續留在烏巢,這可太危險了。”
劉協點了點頭,“朕不否認,的確很危險,可是要匡扶漢室,本就是一件特彆危險的事情。”
“對了,公與,朕有一事不明,還望你能幫朕解惑。”
“陛下請說。”
“朕小的時候,聽彆人說起過,十常仕把天下弄的烏煙瘴氣,盧植皇甫嵩等人還曾向先帝直言勸諫,說十常仕誤國,可是現在,十常仕已經除掉了,還是被袁紹帶頭除掉的。”
“宦官已經沒有了,朕身邊的太監就算勉強還有幾個,他們也隻是平日裡照顧朕的起居,對軍政之事,可是一點都插不上手啊,但是呢?天下反而比以前有十常仕的時候更亂,你說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這?”
劉協隨隨便便拋出一個問題,一下子就把沮授這個頂尖大才,給問住了。
沮授一愣一愣的,任他天縱之才,滿腹智謀,也無法回答。
十常仕可恨,但是明明天下已經沒有宦官了,卻反而更亂了!
劉協侃侃而談,繼續說道“朕小的時候,就聽聞過袁紹的美名,都說他有俠義胸懷,救了不少遭受迫害的黨人,袁紹有文采,家世顯赫,深得士人擁護,可是現在,他卻是朕的頭號大敵。”
劉協發出一陣冷笑,“世事無常,人心難測啊,袁紹固然可恨,但是,卻有這麼多人願意追隨擁護袁紹,這才是最可怕的,這說明,在很多士人眼裡,朕這個皇帝,可有可無,無足輕重啊。”
沮授嚇了一跳,隻覺得心頭像是被人用劍,狠狠的刺穿了。
沮授慌亂的跪在了地上,“陛下,臣萬分惶恐,臣絕無擁立袁紹篡逆的想法。”
劉協擺了擺手,“起來,朕和你隻是閒談,朕明白你有你的顧慮,朕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劉協剛剛僅僅隻是試探,看看沮授的心裡,究竟還有沒有自己這個皇帝。
等沮授重新站起來後,額頭已經冒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