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曹操的惡名,很快就以驚人的速度傳遍了各地,尤其是在洛陽的那些人,不少人全都嚇壞了。
許多世家大族對曹操充滿了畏懼,開始偷偷的約束族人,讓他們行事務必要收斂,決不能撞到曹操的刀口上。
有的世家選擇屈服,有的選擇重新站隊,站出來支持整頓世家,但是很多人隻是暫時隱忍,仇恨的種子也在他們心中深深埋下,這筆賬,他們早晚會爆發,早晚會清算的!
劉協遲遲沒有返回洛陽,但是,近來給他寫信上奏的卻很多,一封又一封的信雪片似的飛到了成都。
他們在信中誰也不提反對整頓,矛頭卻一致的指向了曹操,說他手段太過殘暴,濫殺無辜,甚至還有人說他獨斷專行,不把皇帝放在眼裡。
看的多了,漸漸的劉協就不再看了,免得給自己添堵,可是這麼大的動靜,他身邊的諸葛亮這些人,也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這一日,諸葛亮匆匆趕來,麵色憂慮,見到劉協後,行禮道:“陛下,臣聽聞曹操對世家大族采取了極端手段,如此行事,恐怕會引發諸多動蕩啊。世家大族在我朝根基深厚,乃是社稷的根本,丞相此舉人心動蕩,恐怕會動搖社稷之根本,還望陛下三思。”
“孔明,朕知道,你早晚會來找朕的。”劉協背負雙手,忽然輕輕的歎了口氣。
諸葛亮說道:“看來臣沒有猜錯,曹操如此大張旗鼓圖,在各地全麵整頓,果然是得到了陛下的默許。”
“孔明,你很聰明,天下大勢,看的也很清楚,那麼今天朕就和你談一談世家的危害。”
諸葛亮不由得一愣,“陛下何出此言?世家何害之有?”
劉協無奈的搖了搖頭,諸葛亮絕頂聰明,他究竟是真不知道呢?還是明明知道,卻故意裝不知道呢?
過了一會,劉協道:“孔明啊,朕深知你的擔憂,但是世家壟斷一切,危害甚大,先是壟斷田地,致使百姓無地可耕,流離失所;他們壟斷官場,任人唯親,阻塞了真正有才華之士的晉升之路;他們壟斷文化,將知識視為自家之私產,普通百姓難以獲取;他們壟斷輿論,隻憑自家利益發聲,不顧國家大義。如此種種,若不加以整頓,我大漢江山如何能穩固?”
諸葛亮皺著眉頭,沉默了一會,“陛下言重了,我想事情沒你說的那麼嚴重。”
“據我所知,多數的世家大族,他們有文化,有學識,有教養,一直致力於為社稷謀福,為百姓謀利,怎麼可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壟斷呢。”
劉協笑了,他看著諸葛亮,說道:“朕知道,你一定會替世家抱不平,就拿你來說,你剛剛所說的那些,都很對,你有文化,有教養,想讓社稷安定,想讓百姓的日子過的更好,荀?、荀攸、陳宮…他們和你一樣,也都是不錯的。”
諸葛亮點了點頭,世家怎麼可能是洪水猛獸呢?他很難認同。
劉協耐心解釋,“朕先舉一個例子,朝廷選拔人才,之前都是通過舉孝廉的方式,就拿孔融來說,他四歲讓梨,小小年紀就已名滿天下,仁義著於四海,他的孝悌人人稱頌,可那些普通人,難道他們就沒有孝順的嗎?很多人自己舍不得吃,把飯食留給父母,讓給兄弟姊妹,這樣的事,難道世間還少嗎?”
“不是沒有,而是他們的善舉義舉,大有人在,但是,沒有人替他們傳揚美名,而孔融,他是世家中人,大家會爭搶著替他宣傳,今天你替我傳播美名,明天我就替你傳播賢名。”
說白了,這就是刷單,世家大族互相刷名望。
甚至很多人為了出名,會弄虛作假,故意玩一些套路,比如魏晉時期那位臥冰求鯉的王祥。
父母生病的時候,他一直都衣不解帶地伺候在父母身邊,湯藥要自己先嘗後給父母喝。有一次母親想吃活魚,正值冬天,王祥脫掉衣服趴在了冰上,最後讓冰融化,鯉魚自己跳了上來。
諸葛亮瞪大了眼睛,皇帝竟然說世家在弄虛作假,為了出名玩弄手段。
劉協接著說:“孔融的事情,朕不是懷疑那不是事實,而是,因為孔融是世家中人,所以他出名了,僅此而已。”
“孔明,你不要急於反駁朕,很多人從生下來,就注定了高高在上,享受彆人可能終其一生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就拿壟斷田地來說,各地的塢堡莊園,多的數不勝數,你怎麼解釋?難道你要告訴朕,那些大族是不忍心看到田地被荒廢,好心的幫朝廷耕種嗎?”
“這?”諸葛亮啞口無言,有的時候,路過那些莊園,諸葛亮甚至還有些羨慕。
一片片綠油油的田地,看起來多麼賞心悅目。
劉協歎了口氣,“百姓耕種,是要交稅的,可是,那些坐擁大片莊園的人,卻從未向朝廷交過一分稅,為何會這樣?”
“你可能會告訴朕,世家並沒有圈占田地,隻是個彆人,很多世家隻做學問。”
諸葛亮點了點頭,“很多世家,都是這樣的,就拿潁川荀氏來說,他們家族就沒有莊園。”
劉協搖了搖頭,“說的不錯,很多世家隻做學問,家族子弟甚至還很清廉,他們潔身自好,嚴於律己,但是,你卻忽略了那些依附他們的人,任何一個家族,都是一個龐然大物。”
劉協帶著諸葛亮,來到了街上,成都還是很繁華的,不時的能看到年輕的世家公子和漂亮的貴族小姐們結伴出行。
劉協指了指那些人,“就拿那些世家公子小姐們來說,他們衣食無憂,家裡財富如山,可以讓他們肆意揮霍,難道,他們家中的財富,僅僅隻是朝廷發放的俸祿嗎?”
“有些官職的俸祿的確很高,可以讓家裡的子女享受優渥的生活,但是,並不是人人都是三公九卿,可是,這天下的世家,卻沒有幾個家中缺錢的,為何?很簡單,要麼他們圈占了大量的田地,要麼依附他們的人,占據大量的田地,不斷的給他們供奉財物。”
諸葛亮愈發吃驚,他沒想到,皇帝竟然透過表象,看問題看的如此透徹。
劉協感歎道:“也許在很多人眼裡,會說公子小姐一同出遊,富有詩情畫意,令人羨慕,可是,朕卻不得不說,這些公子小姐,之所以衣食無憂,是因為他們家裡不缺錢,而他們的財富,不知道是來自多少個窮苦百姓的家庭。”
劉協忽然問道:“孔明,當初你在隆中,經常自己耕作,是嗎?”
諸葛亮點了點頭,劉協又問:“那你應該知道,勞作是非常辛苦的,而一個普通的家庭,勞作一年,收成卻大部分都交給了租給他們田地的人,辛辛苦苦一年,最多也隻是落個勉強溫飽,一旦遇到災年荒年,收成銳減,租稅卻還要照常繳納,那些擁有田地的人,什麼都不做,就能日複一年的積累無窮的財富。”
諸葛亮把頭低下了,他的心情終於變的沉重了起來。
劉協提高了聲音問道:“為什麼他們能占有田地?為什麼他們不用交稅呢?”
“答案很簡單,因為他們是世家!”
諸葛亮心裡頓時咯噔一下,竟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