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鈺歎息一聲,忍著身上黏膩不適,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下,雙手搭在自己的膝上撐著,無奈道。
“說吧。”
“大…大少爺…奴婢,奴婢是夫人院裡的,剛入府幾個月,是…是被家人賣進來的,今兒是團圓夜,我…我有些想我爹娘和家人了。”
被家人給賣了的?
沈鈺眉頭一皺,這家人得多狠的心腸啊。
他是知道大乾有人口買賣的,但那大多是奴籍,一旦入了奴籍,若無主家恩允,世世代代便都要為奴,所以,一般人家,便是再清貧也不會將自己的孩子進行買賣。
“都這樣了,你不怨你家人,還思念他們?”
小丫頭咬著唇瓣,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微微搖頭道。
“家裡弟妹多,爹爹去年患病去了,娘也是沒辦法,我是家裡最年長了,賣了我,還能換些銀兩,也好叫弟弟妹妹們能活下去,相比起來,奴婢算是幸運的了…奴婢同村的,有被親叔叔賣入青樓的,也有賣給牙婆子送到很遠的地方去的,這輩子都無法再見親人,奴婢真是幸運多了,至少,至少奴婢能在沈府這樣的大戶人家伺候,吃飽穿暖總是不愁的。”
“嗬,你倒是挺想得開。”
沈鈺笑了笑,覺得這小丫頭有幾分有趣。
小丫頭卻搖了搖頭,道。
“奴婢不是想得開,奴婢隻是得活著啊。”
很多人,連活著都是一件不易的事情,哪還能去為自己的命運鬥爭呢。
便是想不明白又能怎樣?
天道從來都是不公的。
隻是為了活著罷了。
“你叫什麼名字?”
沈鈺問道。
“奴婢賤名鶯兒。”
“鶯兒?人如其名,不錯的名字,也還是個孝順的好孩子,不過下午便放所有人半日假了,恩允明日一早再回來,你可以回去陪你家人了,你還哭什麼?是家離的太遠了?”
原本沈府的傭人也是夠使喚的,越是大戶人家,挑人越是嚴謹,深怕會被有心人安插耳目來。
但秦氏入府,除了自己帶了陪嫁的那幾個,一應不用沈府內原有的下人,也是怕那些人會是沈君茹或是其他人的心腹,那不等於是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那一舉一動便都等於落入彆人眼耳中。
故而便讓牙婆在府外又挑了些丫頭入府伺候著。
用的倒還算得心。
鶯兒搖了搖頭,手背抹了抹,“舊家就在城外,很快便能到,隻是…奴婢也聽老人們說,往年今日都是放半日,到明兒一早再回來,我也早早托人帶了口信回去。隻是,隻是今年夫人遲遲沒發話,都說今年是不會恩允了。”
“什麼?”
沈鈺一愣,往年都是如此,他便以為今年自是依舊,根本沒想到會突然這樣。
當即便“唰~”的一下站了起來。
“你隨我走,我得去給大夥討個公道!”
“少、少爺,要不還是算了吧…夫人…夫人手腕厲害,奴婢、奴婢不敢…”
“手腕厲害?她還能翻過天去!這是沈府,不是她舊秦府!”
“連大小姐都不是夫人對手,少爺,奴婢膽小,奴婢…奴婢實在不想被夫人打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