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再給她一次機會
之前因為黑色胎記而來醫院鬨騰的那家人,總算是消停了。院方派出負責人和家屬談話,先禮後兵,說了院方願意提供的幫助,最後提起胎記的責任問題。雖然這塊黑色胎記覆蓋了嬰兒大半個身子,可是胎記原本就不屬於產檢排畸的責任範疇,如果要走法律途徑,那家屬一方顯然也是無法得到法律支持的。
最後家屬可能也谘詢過相關人士,知道自己不是占理一方,現在通過醫患關係部負責人協調,終於就這個問題達成了共識,醫院可以負責聯係皮膚科和新生兒科對這個問題進行會診,並減免本醫院的醫療費用,可是後續如果需要其他醫療整形,不屬於醫院負責範疇。
事情協商完後,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醫師辦公室裡,產科的幾個大夫私底下聊起來,返聘的八十多歲老專家高藝榮搖頭歎:“這麼小的孩子,皮膚科能乾什麼啊,就是給看看。這真要做醫療整形,也得大一些再說。”
旁邊的主任醫師陳光美聽了也是想笑:“這家人估計是想好歹讓醫院給治治,沒法治。那孩子我看了,背上一大塊青,這以後肯定能褪,胸部到臉上的那塊是黑的,這就不好褪,肯定得做醫療整形。以後再說唄,現在是乾不了啥。”
旁邊胡曉靜聽著,想起那天的事,也是心有餘悸:“葉筠,那天你沒事吧,我看你差點摔碎玻璃上?”
葉筠搖頭:“沒事,僥幸逃過一劫。”
胡曉靜現在還沒考主治醫師,還是住院醫師,不過她和葉筠年紀差不多,平時經常互相幫忙打飯,關係特好。
她眨眨眼睛,想起那一天,場麵混亂,好像突然出來一個男人把葉筠護住了,然後護著葉筠躲出去了。她想拉住葉筠打聽下那天英雄救美的男人,便湊過去,笑了笑:“葉筠,那天——”
誰知道話還沒說出口,科主任孫乾過來了:“葉筠,過來下,我們單獨談談。”
葉筠忙站起:“好。”
葉筠被孫乾叫走了,幾個大夫頓時安靜下來,孫曉靜微微噘嘴:“估計又是寫報告去了!”
其實這件事關葉筠什麼事啊,這什麼胎記的事就算落到八十歲老專家手裡也不可能查出來,再說葉筠隻是看產檢單子的,b超不是她做,驗血也不是她做,她能隔著肚子看人家胎記嗎?
怎麼好好的竟然輪到葉筠寫報告了?
旁邊的老專家高藝榮更加搖頭了;“趕上了,寫吧!”
誰沒經曆過這種事呢,時候長了就知道了,在這產科啥事兒都能遇到,娃不生出來你就不知道長短。
而葉筠在一番談話後,終於從科主任辦公室走出來了。
這件事攤上了算是倒黴,所有的人都知道和自己沒關係,不過既然醫院攤上了,那就要寫報告,還要記錄事件經過,這林林總總的一係列事都出來了。
看看時間,也是不早了,下午五點多快下班了,葉筠今天不值班,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誰知道剛要出去,就看到一個孕婦正迷茫麻木地往診室這邊走,當看到葉筠的時候,她絕望的眼中透出一點希望,幾乎是撲到了葉筠麵前。
“葉大夫,我,我現在怎麼辦呢?我羊穿報告也出來了,還是不行……”
這個孕婦叫霍一秀,是之前葉筠接診過的。霍一秀預產期的時間恰好超過35周歲了,已經不能做唐篩了,她自己考慮到羊水穿刺的風險性,不想做羊水穿刺(羊膜穿刺術),想直接做無創(無創dna產前檢測)。
無創是對胎兒沒有任何傷害的,不會有流產風險,但是有一定概率是不準確的,而羊穿是要從孕婦肚皮紮進去一針,去取出羊水來做化驗,所以羊穿是有一定概率流產的,但是羊穿的結果是確診結果。
葉筠看了霍一秀之前的產檢記錄,她nt值良好,家族無遺傳病史,而且也就是生的時候才勉強滿35周歲,各種綜合考慮後,也覺得先做下無創看看。
畢竟霍一秀備孕三年才好不容易懷孕,得來不易,羊穿有一定流產風險。
誰知道無創結果出來後,13,18和21都沒問題,但是性染色體數目偏少。
無創結果是不能做確診的,既然無創高危,那勢必要進一步做羊穿,於是霍一秀又約了羊穿,前些天羊穿的fish結果出來還是有問題,現在看情況,是核型結果也出來了。
葉筠一直關注霍一秀的進展,現在看到霍一秀這絕望茫然的樣子,也是感到不妙,忙取過來霍一秀的羊穿結果來看。
從羊水的核型結果看,其他都是正常的,不過性染色體還是偏少,為45x[11],46xx[89]。
原來人體一共應該共23對46條染色體,其中有22對是常染色體,另外1對是性染色體。一般正常的人染色體如果是女孩就是46xx,如果是男孩則是46xy。
但是現實中總有一些意外,比如可以多一條染色體變成47條,變成xxy或者xyy。如果是47xyy的話,那就是yy綜合症,xyy綜合症患者一般高大威風身高18以上,脾氣暴烈,逞凶鬥狠,進攻性強,甚至容易犯罪。
而霍一秀的核型結果卻是89的細胞正常(46xx代表是女孩,不過現實中因為國家規定用46xn代替來隱藏性彆),有11的細胞是45x,缺少了一條性染色體。
性染色體45x0,這就是turner(特納氏)綜合征,是女孩,臨床特點是身體矮小約莫14米,生殖器和第二性特征不發育,同時智力偏低。
一般來說,羊穿的結果就是確診,確診了的話,如果不滿28周,就可以作為結束妊娠做引產的依據了。
霍一秀早已經為這件事飽受折磨了,從無創高危到fish,再到核型結果出來,這一重重打擊,她已經對肚子裡的孩子不抱什麼希望了。
她抬起手來,摸了摸肚子,喃喃地道:“葉大夫,我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最初知道消息的時候,和丈夫一起掛了遺傳谘詢科,谘詢了專家,人家說了,這種嵌合型特納綜合症和父母本身染色體沒什麼關係,一般是細胞結合或者分裂時出現了問題導致的,具有很大偶然性,如果放棄這個寶寶再要一個的,發生概率很小。
可是……怎麼能忍心放棄?
每一天,寶寶在肚子裡踢腿蹭屁股,那麼充滿活力的寶寶,她怎麼忍心放棄她?
但是生一個不健康的寶寶,天生異常,自己和寶寶將來又要遭受怎麼樣的痛苦?在中國這種大社會環境下,一個天生異常的寶寶成長過程將有多少艱難?
“你家裡人的意思呢?”
麵對這種兩難的情況,沒有人敢輕易為她做決定,因為誰也不知道孩子到底會怎麼樣,一切都是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