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車門,借著昏暗的燈光,他看到副駕駛座上,她蜷縮成一團兒,像一隻流浪貓一樣,在瑟瑟發抖。
他受不了,進去,一把將她摟過來。
她掙紮,低聲沉悶地哭叫,還用手去掐他胳膊,用牙齒咬他胸膛。
他不管,死死地按住她,摟在懷裡。
她開始的時候還掐他咬他,後來便慢慢地熄火了,趴在他肩頭上,輕輕地哽咽啜泣。
他打橫將她抱起來,下車,鎖車,然後走進她家的樓道裡。
樓道裡燈壞了,他跺了兩下腳都不亮,隻能抱著她摸黑往上邁台階。
每邁一步都覺得心裡不踏實,怕腳下不穩,把她給摔了。
在黑暗中,她的啜泣異常地清晰,一聲聲,浸入他的胸膛,讓那裡一陣陣的悶痛。
在這深一腳淺一腳中,他抱著對他來說這輩子最珍貴的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人在這種黑暗的沉靜中往往容易想多了。
蕭彥成想起了七年前。
七年前,其實他也痛。
他至今還記得那一天,他提著一大兜子得來不易的錢趕去葉家。
葉家父母提的要求,他可以做到了,所以他跑去葉家,請他們讓葉筠留下那個孩子,請他們給他和葉筠一個機會。
可是到了葉家的時候,他才知道,葉筠母親已經押著葉筠去醫院了。
早就約好了的,婦科,人流手術。
他當時就懵了,從路邊攔了一輛車,塞給人家一把錢,直奔醫院。
隻可惜,為時已晚。
那個孩子沒了。
在那之後,他都沒有機會和葉筠說過一句話,唯一一次是隔著車窗,他看到葉筠充滿恨意的眼神。
他至今也不知道,那天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為什麼明明說好了要一起麵對,說好了無論如何要保下那個孩子,她卻放棄了。
可是葉筠恨他。
她那樣的人,假如她恨他,那一定是有理由的。
因為假如他和葉筠中有一個人錯了,那一定是他錯了。
也因為這件事無論怎麼樣的原因,那痛是在葉筠身上。
所以是他錯了,全都是他錯了。
走到了四樓,燈亮了。
四樓的燈是好的。
他一隻手抱著葉筠,靠在陳舊的牆壁上,試圖從葉筠的包裡掏出鑰匙。
正掏著,隔壁的門響了,鄰居又冒出頭來。
“這又是怎麼了?又喝醉了啊?”
“嗯。”蕭彥成繼續掏鑰匙。
“以前沒見天天喝醉,怎麼自從談了戀愛,就這德性了?”
鄰居不敢苟同地看著蕭彥成:“男人要有度量,要包容,要珍惜,你女朋友人挺好的,知道吧?”
“嗯。”蕭彥成總算掏到了鑰匙。
哢嚓一聲,開門。
“年輕,真好啊!”
鄰居看著門開了,又關上,感慨又羨慕,嘖嘖了半天,自己也關上門。
還是看足球去吧。
蕭彥成進了屋後,打開燈,抱著葉筠來到了床邊,將她放下。
誰知道葉筠像無尾熊一樣摟著他的腰,根本不放開。
“葉筠,你醒醒?”
回應他的是一聲啜泣。
“葉筠,你先放開?”
這話剛落,胳膊上被掐了下。
蕭彥成低頭望著懷裡的女人,隻見低垂的眼睫毛尚且掛著淚珠兒,鼻子尖哭得紅紅的,身子還時不時隨著抽噎而抖動一下。
輕歎了口氣。
他知道如果他現在不滾開,明天她醒了,一定會痛罵自己一頓。
不過那又怎樣,他還是舍不得就這麼把她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