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畫像(2 / 2)

沈玹不動聲色地往身側挪了挪,給她騰出位置來,手肘擱在車窗上,勾起嘴角道:“隻是順道接殿下回府。”

蕭長寧坐在他身側,雙手攏在鬥篷中,笑吟吟道:“順道也行,本宮開心。”

沈玹側首望著她,深沉狹長的眼睛裡滿是戲謔的笑意:“殿下何事開心?”

“今日看了場好戲,自然開心。敢唆使手下揍打未來的皇後,千古以來也唯有你沈玹一人而已。”說著,她撩開車簾,探身趴在車窗上,對騎在馬背上的林歡道,“今日小林子表現得不錯,待會路過集市時我們多買些酒肉,回去讓吳役長做好吃給你吃。”

一聽說有吃的,林歡兩隻眼睛閃閃發亮,欣喜道:“真的?”

“真的。”蕭長寧點點頭。

林歡笑出嘴邊一個淺淺的酒窩,歡呼一聲道:“最喜歡長公主殿下了!”

也不知林歡的哪句話觸了黴頭,車內的沈玹麵色驀地一沉。

他大手按住蕭長寧的後腦,半強迫地讓她將腦袋轉回來,隨即又放下車簾,隔絕了林歡的視線。

“怎麼了?”蕭長寧仍是愣愣的。

沈玹瞥了她一眼,似有不悅道:“林歡隻是在執行本督的命令,做得好是他應該的。殿下莫要慣壞了他。”

“就這一次,無妨的。再說了,上位者也要賞罰分明嘛。”蕭長寧今日心情好,膽子也大了些,努力爭取道,“就買些酒肉,我們一起吃,可好?”

沈玹注視著她充滿希冀的眼睛,良久調開視線,掀開車簾望了眼天色,沉聲說:“今日似有大雪,飲酒賞雪也不乏為一大樂事。若是殿下肯賞臉與臣單獨對飲兩杯,臣倒樂意奉陪。”

蕭長寧未細想,高興道:“好啊。”

沈玹單手撐著腦袋,眼中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不甚明顯,如鵝毛浮水,漣漪轉瞬即逝。

到了午時,天空陰沉,果然細細密密地下起了小雪。

東廠南閣邊上的小亭中果然已經燙了幾壺好酒,蕭長寧與沈玹對坐,聽著細雪落在梅蕊的聲響和水沸的咕嚕翻滾聲,隻覺得天地寂寥,萬籟俱靜。

沈玹披著玄色的狐裘,伸手提起燙好的酒壺,給蕭長寧斟了一杯,似是隨意地問道:“今日觀戰,殿下看出了什麼?”

“你們那套打打殺殺的手段,本宮不太懂。不過,太後既然在這個節骨眼將身手非凡的梁幼容詔來宮中,一定是有她的安排。”蕭長寧捧起酒樽,淺淺的抿了一口溫熱的酒水,一股辛辣從舌尖流入喉中,腹中升起一股暖意,她舒服地呼出一口白氣,舔了舔唇道,“方才在宮裡,太後有提到太廟祭祖之事,興許是有什麼行動。”

說到此,她又有些不解:“不過,上次她故意透露風聲給越瑤,借此試探本宮是否對她忠誠。按理說,本宮已經知道了計劃,她應該不會傻到明知計劃泄露仍要動手殺你的地步罷?”

“不管如何,她已是窮途末路,大戰隻是遲早的事。”沈玹端起酒樽一飲而儘,一絲酒水順著他的嘴角淌下,又被他用拇指大力抹去,姿態狂放瀟灑,襯著微風碎雪,格外令人心動。

沈玹道:“現今太後與本督在爭兵部的空缺,雙方都想將自己的棋子安插進兵部。慈寧宮的那位在這個時候詔梁家姑娘入宮,怕是不僅想要一個皇後來協助她掌控後宮和皇上,更是想借此機會染指兵權。”

心中的猜想被證實,蕭長寧心事重重地捧起酒杯小口啜飲,“她手下的棋子,霍騭與梁幼容皆是武學奇才,若真讓她得了兵權,東廠的形勢不容樂觀……”

“不僅如此。”沈玹自斟自飲道,“若東廠覆滅,她再無敵手,金鑾大殿怕是要易主了。”

“那怎麼辦,難道真要先下手為強殺了梁幼容?”

沈玹卻道:“要殺她怕有些難。”

蕭長寧訝然:“為何?方才切磋,梁幼容並非林歡的對手。”

“她並未儘全力,換而言之,她的實力遠不及此。不過這梁家姑娘雖然實力強,卻是個單純的性子,接下來,就要看咱們的皇帝陛下有沒有本事了。”

說完這一句意義不明的話,沈玹眯了眯眼,盯著蕭長寧唇上的酒漬,眼神晦澀道,“不說這些了,殿下放心,臣自有對策。”

蕭長寧想了想,微微一笑:“好罷,本宮信你。”

“對了,臣想起一事。”沈玹忽的放下酒樽,嚴肅道,“臣忽然想起,臣與殿下結盟,卻無信物,不由惶惶難安。不知臣可否鬥膽,向殿下討要一件信物?”

他嘴上說著‘鬥膽’,可眼中卻是一派勢在必得的自信。

蕭長寧見他那般嚴肅,還以為有什麼生死大事要說,結果隻是為了討要一件信物……

實在是小事,她不該拒絕,便稍稍坐直身子,誠心道:“你想要什麼信物?”

碎雪隨風飄入亭中,落在沈玹玄黑的狐裘上,星星點點的白襯著他的臉龐,俊美無雙。他伸出一手擱在石桌上,屈指有節奏地叩著桌沿,緩緩道:“久聞殿下丹青妙手,可否請殿下為臣畫像一幅?”

“畫像?”蕭長寧還以為他想要的是什麼玉佩、香囊之物呢,沒想到竟是索畫。

沈玹深深地望著她,反問:“不行麼?”

“行是行,但畫像不好攜帶,一般不用來做信物呢。”

“臣就要這個。”

沈玹十分固執,語氣強勢,蕭長寧便也不再多說,隻好點頭應允道:“那你在這等著,本宮回去拿紙筆過來。”

兩人獨自對飲,自然屏退了侍從,蕭長寧隻好親自回南閣取筆墨。她飲了酒,酒意上頭,思緒翻湧,反而下筆如有神,渲染,勾畫,鋪陳,一氣嗬成。

墨筆以水調和濃淡,寥寥數筆勾畫出他斜飛的眉,淩厲的眼,英挺的鼻,冷峻的下巴,濃墨染上發絲,畫出狐裘,淡墨勾畫遠山屋脊殘雪,也不過兩盞茶的功夫,紙上的沈玹背映大雪,姿態疏狂,栩栩如生。

“挺快的。”沈玹盯著她染墨的指尖,如此點評。

“因為隻用了普通的水墨,若是工筆畫則要細膩得多,光是頭發絲就需從淺到深染二十層色,方能顯出雲鬢花顏之態。不過本宮覺得,沈提督這樣的人物不適合工筆畫,粗獷的水墨便很合適。”

蕭長寧擱下筆,拿起宣紙端詳片刻,尤覺得不滿意,瞄了沈玹一眼,又瞄了一眼畫,嘟囔道:“好像少了點什麼顏色。”

說著,她靈機一動,抬起右手小指在自己唇上輕輕一抹,指腹立刻沾染了些許淡紅的胭脂。她酒意微醺,臉頰醉紅,將尾指的胭脂擦在畫上的沈玹唇上,那抹淡淡的唇紅立刻讓整幅畫都活了起來似的,不多不少,恰好繪出了沈玹剛硬的血色,卻又不顯得女氣。

“這樣就好了。”蕭長寧尤不自知方才的自己有多誘人,隻笑著將墨跡未乾的畫給給沈玹,道:“喏,給你。”

風卷起幾瓣黃梅,連同碎雪蹁躚而入,落在蕭長寧的鬢角,像是幾朵小巧的珠花。

沈玹眼波深沉,並未接畫,而是輕輕握住蕭長寧纖細的手腕,啞聲道:“從昨晚開始,臣便一直想對殿下這麼做了。”

蕭長寧微紅著眼角,疑惑道:“做……什麼?”

話還未說完,沈玹掌下用力,將她的身軀朝自己這邊一拉。蕭長寧驚呼一聲,身體不受控製地前傾,下一刻,沈玹欺身前來,強勢且溫柔地吻住了她的唇,細細舔咬,嘗到了那令他欲念疊生的胭脂的味道。

雪越下越大,手中的畫紙飄然墜地,畫中強勢疏狂的男人此時正摟著她的身軀,吻得深沉綿長。疾風卷來,大雪紛飛,亭邊懸掛的竹簾被風吹斷縛繩,嘩啦一聲垂下,遮住了滿亭不合時宜的春-色和旖旎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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