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表白(1 / 2)

“廠督身上有傷。”林歡嘴裡嚼著糖,有一搭沒一搭地同蕭長寧閒聊。

聽到沈玹受傷了, 蕭長寧手一抖, 鼠須筆在繃帶上拖出一條長尾巴。她怔了怔, 方凝神將那條突兀的尾巴抹去,幾筆改成玄武的蛇尾, 問道:“誰傷了他?霍騭嗎?”

“不是, 他自己劃的。”林歡伸指在自己小臂上點了點,示意道, “就劃在這兒。”

蕭長寧呼吸一窒,不可置信道:“他瘋了?自己弄傷自己作甚?”

林歡道:“昨夜大人將您抱回東廠後,便連夜召集所有番子於議事堂密會……”

原來,昨夜蕭長寧睡下後,沈玹便召集廠中未受傷的所有部眾議事。東廠的硝煙未散, 空氣中仍有螢火蟲似的火星飄散,時不時傳來木材被燒焦的嗶剝聲。

燭火明亮, 沈玹坐在議事堂的虎皮太師椅上, 凝神掃視著階下血戰一天一夜、疲憊不堪的番子們,良久方道:“身為東廠提督, 於公於私, 本督都該與諸位同進共退。然, 昨日霍騭牽製我方主力,南鎮撫司虞雲青突襲後方綁走吾妻, 本督亦不可坐視不管。”

階下庭院中, 方無鏡滿手是血, 收斂起平日的陰柔與女態,將背脊挺得筆直;林歡吊著受傷的左臂,像個勤學的學生般垂首站立;蔣射默默地放下手中的大弓,抬起清冷的眼來……所有人都屏氣凝神,望著沈玹的眼睛裡充滿了崇敬與信任。

沈玹麵色凝重,肅然道:“首尾有難,難以兩全,本督隻能將所有精銳之眾留給蔣射與方無鏡,而孤身一人前往後方營救長公主。本督今日同大家說這些,不是為本督的擅離職守開脫,而隻是想讓諸位知道,諸位有兄弟可以依靠,而她除了我以外一無所有。我既已娶了她,她便是我此生應儘的責任,無論生死,不離不棄。”

方無鏡聽懂了沈玹的意思,忍不住向前一步道:“大人,屬下絕無責備您的意思。您去救長公主殿下,其實我們都理解的。”

“是啊,大人!”人群中有人陸陸續續開口。

“如果是我們的家人有難,我們也是會不顧一切地去營救的。”

“您根本無須自責,大家都是一家人,能理解!”

“本督身為提督太監、諸君領帥,中途私自離場,於情可忍,於理不可忍,當以廠中規矩處置。”說罷,沈玹拇指按在刀鞘上,接著,刀光在月下劃出一道銀弧。他將刀刃貼在自己小臂上,快速一劃,滲出的鮮血很快浸透了袖子,順著刀刃凝成一道血線,滴落在他腳下的地磚上。

“廠督!”番子們無不動容,紛紛伏地跪拜,“萬望廠督三思,保重身體!”

沈玹神色未變,甚至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抬手將細刀刺入腳下地磚中,緩緩道:“本督有愧諸位,以此一刀自警。”

蕭長寧聽林歡講完,筆尖已是抖得厲害。她的心燙得慌,還有些酸脹和心疼。

沈玹身為東廠提督,最難平衡的是手下兄弟和家人之間的取舍。所以他選擇用這一刀來消除東廠與蕭長寧之間的嫌隙,團結上下,籠絡人心。

蕭長寧終於明白為何廠中上下對沈玹如此信賴了,因為連她,亦被這個強大凶狠、又有情有義的男人所徹底俘虜。

心中的思緒疊湧。良久,蕭長寧深吸一口氣,竭力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輕鬆些,在林歡臂上的繃帶上落下最後一筆,將染了顏料的筆擱在石桌上,朝凍得微微發紅的指尖哈了口氣,說:“畫好了。”

林歡歪著腦袋,端詳著繃帶上的玄武龜,愣愣道:“為什麼是個長脖子長尾巴的王八?”

“玄武本就是蛇與龜的結合呀。”真正的玄武龜是蛇龜纏繞組合的神獸,還有那麼一點隱晦的生-殖崇拜意味,並不適合畫在手臂上招搖過市,故而蕭長寧將其改動了一點點,倒更像是一隻威風凜凜的王八了。

見到林歡呆呆的模樣,蕭長寧心中的壓抑消散了不少,忍不住撲哧一聲輕笑,寬慰道:“像王八也不錯啦,既刀槍不入又長生不老,有福氣呢。”

林歡兩條眉毛幾乎擰成疙瘩,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喃喃道:“不行,我要去求廠督大人給我的番役換個名字……”

話還未說完,身後傳來一個沉穩的嗓音:“好端端的,換什麼名字?”

林歡雙肩一縮,忙從石凳上站起來,退到一旁,恭敬道:“廠督。”

蕭長寧眼睛一亮,朝按著刀款步走來的沈玹一笑,道:“你可回來了。”

沈玹輕輕頷首。他的視線從蕭長寧明豔的臉上轉過,隨即移到石桌上未乾的筆墨上,眉毛一皺,看向林歡。

林歡不自在地抬起右手,蓋住左臂繃帶上的玄武龜,半晌訥訥道:“大人,我能不能改個……”

“不能。”沈玹麵無表情,言辭冰冷中透出幾分不易察覺的酸味,說,“再囉嗦,你連王八都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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