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醉心(2 / 2)

“皇後和霍騭……有染,哥……求你帶玉蔻……離開……”

沈七是強撐著最後一口氣爬出深潭,一寸一寸爬到約定之處來的。那柄繡春刀插在他的後背,又因墜水衝擊而加重了傷勢,刀刃幾乎貫穿了他整個胸膛。他拖著一路斑駁的血跡,眼神已經開始渙散,卻怎麼也不願咽氣,直到玉蔻的到來。

他死死地揪住兄長的衣袖,嘴角帶血,氣若遊絲道:“求你……哥。我一死,皇後一定會……查到……玉蔻頭上。求你……保護她……”

玉蔻滿臉是淚,咬著唇,哆哆嗦嗦地抹去他嘴角的血沫,卻怎麼也抹不乾淨。

“玉蔻,你抱抱我。”鮮血浸透了沈七身下的岩石,在潭水中暈開一抹紫紅色。他直愣愣地望著天空,忽然低歎道,“今晚的月光……好冷啊……”

而後,他眼中的光彩一點一點覆滅,再沒有了聲息。

……

“我折斷了那柄繡春刀,衝刷掉血跡,將他的屍首草草掩埋在瀑布之下的亂石當中,直到四年前才將他的遺骨送回青州安葬。”

漱風樓中,沈玹連飲了大半壇梅花酒,深黑色的眼眸中帶著微紅的血絲,繼而道:“我並未帶玉蔻逃離,而是穿上他準備拜堂用的新衣裳,頂替他回到了營帳中。”

仍記得那夜秋風蕭瑟,遍地成霜,錦衣衛將所有太監都趕到了空地之中,挨個點名,點到‘沈七’之時,司禮監掌印太監連念了兩遍名字,皆無人回應。

一旁的霍騭麵色一冷,緩緩蹙起眉頭。

“沈七!沈七在否?”

念到第三遍的時候,營帳後的陰影中緩緩轉出一個少年太監,沉聲應答道:“小奴在。”

眉眼依舊是曾經的眉眼,沈七卻不再是曾經的沈七。

受到往事的感染,蕭長寧心中沉痛不已,低聲問道:“你遲到而歸,霍騭就不曾起疑?”

“自然起疑,可他並未在我身上找到傷痕,隻好作罷。”沈玹將空酒壇推到一旁,冷聲說,“倒是太後心狠,一回宮便下令,命司禮監將那日隨行的所有太監一並處死,想必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願放過一個。”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未起,蕭長寧聽得心驚肉跳,忙問道:“那你是如何逃脫的?”

沈玹望向蕭長寧,“當時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很器重阿七,不忍殺他。隻是,那掌印太監不知道阿七已由我頂替了,便找借口抽了我三十鞭,將我貶去了殿下你的洗碧宮,因此而逃過一劫。”

那是他們的初遇,並不算太美好。

蕭長寧臉頰紅了紅,有些心虛地調開視線,道:“我知道了,你蟄伏宮中多年,就是為了給沈七報仇是麼?”

沈玹默認。

“我向來不是個好人,誰殺了他,我便要殺了誰。”沈玹嗤笑一聲,又道,“再者,我以他的身份坐鎮東廠,也是想讓阿七體會一番人上人的滋味。”

蕭長寧心中酸楚,緩緩籲出一口熱氣,道:“願阿七泉下有知,來世可儘享榮華富貴,不必活得如此辛苦。”

說罷,她端起酒盞一飲而儘,紅著臉含糊不清道:“故事聽完了,本宮答應你要自罰一杯的。”

她已有了醉態,沈玹勾了勾嘴角,側首在她額上一吻,伸手按住她還想倒酒的手,低聲道:“不可貪杯。”

蕭長寧卻是不依,撒嬌似的哼哼唧唧。

“沈玹,本宮想喝,想陪你一起喝。”

蕭長寧微醺,醉眼朦朧地望著他,眼中閃著水光,心疼道:“舊事重提,你一定很難受罷?”

沈玹將她手裡的酒盞奪走,替她飲儘殘酒,方道:“有殿下在,也就不那麼難受了。”

說著,他起身道:“夜深了,我們回去。”

“好……”蕭長寧軟綿綿地應了聲,扶著案幾站起,誰知兩條腿卻不聽使喚,踉踉蹌蹌歪歪扭扭,險些一頭栽倒。

沈玹及時扶住她。

蕭長寧倚在他懷裡,絮絮叨叨地說:“咦,我這是怎麼啦?”

沈玹環住她的腰,感受掌心下纖瘦的腰線,沉沉道:“殿下喝醉了。”

蕭長寧酒量差,梅花酒雖然甘甜,卻後勁十足。此時她連飲了好幾杯,不醉才怪。

沈玹索性單膝下跪,背對著她蹲下-身,示意道:“上來,臣背你回家。”

夜色深沉,燈火闌珊,宮道寂寥無人。蕭長寧怔怔地趴在沈玹背上,身體隨著他沉穩的步伐而點點起伏,不由鼻頭一酸,喃喃道:“沈玹,本宮以後會對你好的,本宮……本宮……”

後麵的幾個字已成了模糊不清的呢喃聲,帶著鼻音,軟軟綿綿的,呼出的氣流如羽毛騷刮著沈玹的耳廓。

“好想告訴阿娘,本宮也找到那個……能背我走過一生的人啦!”她說。

沈玹腳步一頓,而後輕輕將蕭長寧放下來站好,扶住她歪歪扭扭的身子道:“殿下站好,就一會兒。”

蕭長寧懵懂地看他,醉眼迷蒙道:“做什麼?”

話還未說完,沈玹堵住了她帶著梅香酒氣的唇,啞聲道:“突然忍不住了,想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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