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賽賽看著滿滿的冰箱,有些怔然。
她站的時間有些長,王文博走了過來:“怎麼了?”
徐賽賽搖搖頭:“你隻吃餛飩嗎?我再給你下點竹升麵吧,再打個豆漿?”
“隻是餛飩就夠了,你也彆多下,三五個就行。前兩天老許就因為腦梗住院了,我這個年齡,寧肯少吃,不能多吃。”
“那我再給你弄個蔬果汁?”
“蔬果汁?”
“蔬菜和水果混到一起!”徐賽賽兩眼發亮,“你想喝什麼?胡蘿卜蘋果汁怎麼樣?”
隻聽這混合王文博就不想喝了,但見徐賽賽一臉興奮,到底把“不用了”三個字給咽了回去。
徐賽賽立刻忙活了起來。
她先把胡蘿卜切的小小的,又去切蘋果,再之後又加了蜂蜜擠了檸檬。到之後端上桌的,除了蔬果汁、餛飩還有小黃瓜、小番茄,此外還有一個小布丁。
王文博目瞪口呆。
“吃吧,這布丁是我自己做的,也不發胖。”
“不用這麼費事啊。”
徐賽賽沒有說話。
“我這晚上還有局,現在就是對付……”
“為什麼要對付?”他話沒說完,徐賽賽就瞪大了眼,“中午飯不是飯嗎?不應該好好吃嗎?你同彆人能在一起吃這個吃那個,在家就不行嗎?我是給你下毒藥了還是給你下巴豆了?是能吃死你還是能怎麼著?”
她一連串的說著,完全就把王文博給說傻了,正要給自己辯解一下,那邊徐賽賽就紅了眼。
“你、你彆哭啊。”王文博立刻道,“我吃,我吃還不行嗎?你這哭什麼啊。我不是怕你辛苦嗎?”
“我辛苦什麼啊!”徐賽賽說著,卻哭得更厲害了,“都不在家,我上哪裡辛苦啊。”
這麼說著,她哭的更大聲了。
王文博想了想:“想靜靜了?”
徐賽賽抬了下頭,王文博道:“哎呀,姑娘這不是出息了嗎?國家隊啊,有幾個人能進的?咱們過去總覺得她乾什麼都不成,你看現在,誰有她出息?你這不應該高興嗎?”
“……年都不在家過了。”王一靜是十二月去的基地,當時說是兩個月,她們都以為正好回來過年……哪怕因為要比賽,這個年可能過不好,也總會回來幾天,誰知道前兩天傳出的消息是,就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徐賽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完全就不回來了?”
“嗯。”
“怎麼就不回來了呢?”
“沒時間啊。”
“早先不還有時間的嗎?”
“那總是會有點變動的。”
“那、那什麼時候回來?”
“我們是要拿冠軍的!”
“……那你是要什麼時候回來?”
“那決賽,就要到四月了……”王一靜在那裡吞吞吐吐,過後又說會給她捎禮物,她最後也隻能讓她自己注意安全,照顧好自己。
“這一出去,就四個月!”說到這裡,徐賽賽又想哭。
“那這不是為了比賽嗎?國際比賽啊!這一次是亞洲的,下一次,那就是世界的了!”
王文博說的很亢奮,徐賽賽卻不是很能提得起精神。
她知道,女兒出息了,現在誰說起來,都是她女兒出息了。
哪怕有那些撚酸的說什麼現在也沒聽誰說那個女孩子能靠踢球生活這樣的話,她女兒,也是國家隊的了!
這些她都知道,但她心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
這種落寞早先就有了。
過去她是累的,兩個孩子。大的要高考,小的是個小公主,兩個都要她照顧好。
毫不誇張的說,她早上五點半就要起來做飯,大的要營養均衡,小的在營養均衡的情況下還挑嘴,每天過的都像打仗。孩子們放假的時候,她也累的不行,直到大的考上大學。
一開始的確是鬆了口氣,但是再之後就有點無所適從了。
小的是挑嘴,但吃的不多,中午還在學校吃食堂,晚上有時候還會和同學朋友吃點外麵的小攤。她的生活一下清閒了,過去她總盼著清閒,可真來了,又有點不是滋味。總算小的要求多,今天要吃蛋糕,明天要吃水果派,是麻煩,也是給她找點事,但小的,又去踢了足球。
她對小的一向縱容,原因是多方麵的。
一來是覺得女孩子也不必太有出息,二來也是覺得女孩子能鬆快的也就是在娘家的這些日子了。
所以踢也就踢吧,雖然她當時覺得這完全沒有意義。
再沒有想到過去那麼一個嬌嬌氣氣的小姑娘能吃這麼大的苦,很多次,她都是想叫停的,可是看她那麼努力,又有些不忍心。
再之後這小的就開始一路打比賽,省賽、國賽,現在更要去打亞洲比賽了!
這是榮譽,但她的生活,就完全變成了一灘枯水。
過去王一靜雖然已經不在家吃三餐,到底會回來吃點宵夜,所以她每天都用心想宵夜怎麼做。
要有營養,又要爽口。
那肉她都切的細細的,蝦仁她都挑出了泥腸,青菜都是混著來的,就那麼一點點的青菜,往往都是混了兩三種。
牛奶的牌子她也會來回對比,豆漿她也會挑好豆子。
這些她都做的很用心,而現在,都不用了。
她所有的時間都是自己的了,可是她一點也不高興。
是想女兒了嗎?好像是的,可又不完全,就是難過……
這麼想著,她又忍不住哭了,王文博無奈:“要不,咱等回來去看看靜靜?”
徐賽賽抬起頭:“怎麼看?”
“她不是要到泰國比賽嗎?咱到泰國去?唔,現在不太行,你知道,我們這一段時間最忙,過了年!過了年我抽出時間,咱們去泰國!”
“真的?”
“真的,高興了吧。”
徐賽賽擠出一絲笑,是高興的,可心裡的最深處,就有一種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的感覺。
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徐賽賽在這裡哭,遠在千裡之外的王一靜也在哭。
要比賽了。
練了這麼長時間,努力了這麼長時間,她們終於要上戰場了。
她們中有一部分是有國家隊經曆的,比如她們現在的隊長楊墨。
楊墨是呼市三中的隊長,踢過U16。
她的兩個隊友也和她一起在國際賽場上奔馳過。
此外還有早先和鐵中踢過的帝都四中的楊曉川,亞龍的□□丹,早先都進過國家隊的大名單。
當然還有不少像王一靜、張盛這樣過去沒有參加過國字號比賽的。
而無論參沒參加過,現在的心情應該就是激動、緊張、盼望,了不起了再有一些擔心害怕,再沒有哭的。
但王一靜的確在哭,她倒不是因為比賽,而是蘇莉要離開了。
二十三個人,就是隻能有二十三個人。
大名單隻有這二十三個,基地訓練的時候多一個兩個無所謂,真要去比賽了,就是二十三個。
可以少,再不能多。
這一次選人,鄭偉峰沒有再舉行比賽,或者說這一個月,她們幾乎天天都在比賽,
——這也是為什麼王一靜的日子比早先更難過的主要原因。
這倒不是王小公主不擅長比賽,主要是這裡的訓練比賽對她的限製更大。
這一次再選人,李教練就拿出了兩張大表格。
一張是所有隊員的個體數據,一張,就是她們的比賽數據。
在這裡,蘇莉的排名並不是最靠後的,但後衛,就沒有她的位置了。
而她,又是隻能打後衛的。
王一靜抱著她哭了個稀裡嘩啦的,蘇莉本來也是鼻頭泛酸,但被她這麼一哭,就哭不出來了:“好了好了,靜靜,我是回家,讓你這麼哭,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上戰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