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中到處都種滿了鬆樹,一陣山風吹過,鬆聲若濤,聽了讓人心曠神怡。
在鬆林間又行了裡許,來到三間木屋之前。
屋前種了一株大樹,樹下此時有二人相對而坐。
走到近處,見坐著的兩人之間有塊大青石,上雕著一麵棋盤,兩人正在對弈。
右首是個矮瘦的乾癟老頭兒,全無半分氣派。
而左首則是個青年公子,麵貌俊朗,不過徐陽卻不識得。
他身後跟著幾個中年男子,都關注著棋盤上的一舉一動,另有幾名女子,在遠處樹下觀瞧。
但見那棋盤上的黑子、白子全是晶瑩發光,顯然並非俗物。
雙方此時各已下了百餘子,棋盤上密密麻麻,棋力不足的人都看不清局勢。
眾人好奇,沒有得到主人的吩咐便慢慢走近觀弈。
那矮小老頭拈黑子下了一著,忽然雙眉一軒,似是看到了棋局中奇妙緊迫的變化。
那位青年公子手中拈著一枚白子,遲疑不覺,遲遲未下子。
“慕容公子,不必太過猶豫,前路再艱難,須走出去才是路。”那老者見青年公子臉上一時青一時白,知道他已陷入棋局之中不能自拔,便出聲提示道。
徐陽心道:原來他便是江湖上名聞遐邇的南慕容,慕容複了。
再轉過頭去看了阿朱一眼,果然她已經跑了過去,同慕容公子身後的那幾位男子見過了禮,又跑去樹下,同幾位姐妹歡聚。
想來那幾位男子便是慕容家族裡的幾位家臣,女子無疑就是王語嫣同慕容家的幾個丫鬟了。
再看段譽,此時他對棋局已經沒有多大興趣了,反而伸頭縮腦,在偷偷觀看。
想來是遠遠見到了王語嫣,情緒不定吧。
此時慕容複被老頭一眼驚醒,頭上冷汗潺潺而下,不禁麵生感激,起身拱手道:“多謝聰辯先生提醒,慕容複差點陷入棋局之中,尋不得退路了。”
原來他方才初一接觸棋局,春風得意,連吃對方數子,一時興奮不已。
但到了中盤,卻感覺左支右拙,無論如何走棋,白棋都如同陷入泥沼一般,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幾乎寸步難行。
想到自己這一生,為了複國大業,豈非也正如這棋一般,被人支來遣去,全無人生樂趣,雖然一時風光,最終換來的,莫也不是如此結局?
多虧對弈的聰辯先生蘇星河見他情況不妙,適時提醒了一句,這才一語驚醒夢中人,得脫困境。
這讓他如何不感激?
喬峰對於棋道可說一竅不通,湊上來低聲問道:“三弟,什麼叫‘珍瓏’?”
段譽也低聲道:“‘珍瓏’即是圍棋的難題。那是一個人故意擺出來難人的,並不是兩人對弈出來的陣勢,因此或生、或劫,或連環做劫,往往極難推算。”
尋常的“珍瓏”棋局,通常少則十餘子,多者也不過四五十子,但這一個卻有二百餘子,一盤棋已下得接近完局。
若是尋常棋局也就罷了,這盤珍瓏如此繁複,顯然是高手所設,步步都極有關竅,走錯一步,也許就萬劫不複了。
既被提醒,慕容複也就不再糾結於一城一地的得失,爽快地棄掉幾枚被困死的白棋,果然大有改觀。
隻是這一來,白棋的敗勢也已經定了,再無絲毫轉圜的餘地。
即便是以徐陽這不高的棋力,也能看出來,慕容複這盤是輸定了。
果然,又走了三四步棋,慕容複長歎一聲,投子認負。
“聰辯先生的棋藝高明至極,這盤珍瓏隻怕普天下無人能解了。”
好在此時他的臉色,比之先前要好看很多了。
徐陽同他不熟,也不好插嘴,再加上他本身也不怎麼會下棋,此時若是口出狂言,人家隻要懟一句“你行你上啊。”,他便無言以對了。
喬峰比徐陽更慘,連基本的圍棋下法都不會,三兄弟裡也隻剩下段譽的棋力不俗,但此時他一顆心都撲在遠處亭亭玉立的王語嫣身上,再精妙的棋局也生不起半點興趣來。
棋下不下,都是其次,江湖上的規矩卻不可廢。
見二人一盤已經終結,段正淳拉了拉段譽的袖子,引眾人上前與蘇星河見禮。
“在下大理段正淳,攜犬子段譽,小友喬峰、遊坦之,見過蘇先生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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