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昀擺擺手,佯不耐煩道:“行了行了,你有這份心,朕還能攔著你不成?想怎麼著怎麼著吧。彆端著了,朕看著都累得慌,放下吧。”
謝才卿空出一隻手,將蕭昀案上亂糟糟的奏折攏好,輕疊在一邊,才放下湯盅。
“什麼湯?”蕭昀狀似隨口問。
謝才卿光立在他身邊就顯得有些局促十分了,從進來到現在都未抬頭看他一眼,低眉順眼的,聞言忐忑不安地揭了湯盅。
蕭昀往盅裡瞧了眼,見是普普通通的老母雞湯,故意蹙了下眉:“放下吧,朕待會兒再喝。”
他說著拿起了另一邊的奏折。
謝才卿心道了聲喝不死你,有些失落不安地輕“嗯”了一聲。
之前謝才卿進來,小太監們都被尹賢叫下去了,蕭昀隻能自己看起了奏折。
狀元郎被晾在一邊,皇帝既沒叫他走,也沒讓他留,他就這麼杵在蕭昀身側,不尷不尬的。
狀元郎幾次三番欲言又止,終是鼓足了勇氣要勸,皇帝卻先一步隨口問:“自己做的?”
狀元郎把到嘴邊的話吞回去,搖搖頭:“……微臣不會下廚。”
蕭昀一樂,他就說謝才卿那個手指頭能會下廚才有鬼,要是他親手做的,估計能難吃到毒死他。
“那狀元郎是借花獻佛?”
謝才卿搖搖頭。
蕭昀好半天沒聽他吭聲,視線從奏折上挪開,看向他。
窗外漆黑靜謐,殿內昏黃搖曳的燭火下,謝才卿白日裡瑩潤的肌膚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橘色,溫暖繾綣,他的臉還帶著一點微紅,和洞房花燭夜新郎掀起新娘紅蓋頭時瞧見的景象估計也差不到哪兒去。
蕭昀心下一漾,咳了聲:“怎麼了?”
謝才卿羞愧說:“陛下是一國之君,什麼也不缺,凡物也絲毫配不上陛下,論做湯,微臣更不可能做的比廚子好,微臣實在捉襟見肘、無用武之地,思來想去,隻能笨拙地……以誠待人。”
他低下聲,臉越發紅:“所以這湯是……微臣在禦廚的指點下自己熬的,還望陛下不嫌棄,趁沒冷喝上一兩口。”
蕭昀怔了下:“第一次給了朕呀?”
他笑容愈深,儼然要藏不住了,煞有其事道:“那朕是得好好嘗嘗狀元郎手藝。”
謝才卿立馬替他端起送到手邊,蕭昀伸手接過,一個沒留神按到了碗底謝才卿的手指。
指頭相觸,二人對視一眼,謝才卿立即縮了手指,鬆了碗。
蕭昀沒料到他抽手這麼快,一個沒拿穩,差點全潑在衣服上,好容易艱險端住了,還灑了幾滴在桌案上。
“……微臣!陛下恕罪!”謝才卿看著桌上那幾滴油黃的液滴,一張臉更紅了,忙從衣襟裡掏了手帕出來擦。
蕭昀本就沒打算怪他,見他如此,注意力瞬間被轉移,匪夷所思地瞧著他:“狀元郎會隨身帶手帕?”
謝才卿擦桌案的動作一頓,他這麼多年的確會隨身帶手帕。
蕭昀沒端穩他始料未及。
謝才卿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表情如此誇張,很低很低道:“……嗯。”
蕭昀還是第一次見隨身帶手帕的男人,低頭瞧著謝才卿那塊純白色手帕上繡的雙鳥同枝圖,鬼使神差道:“……狀元郎還會刺繡?”
“……”謝才卿強顏歡笑,“陛下,微臣……微臣不會,這是微臣家中大娘繡的。”
蕭昀尷尬地咳了一聲,他在想什麼。
謝才卿沉默片刻:“陛下若是喜歡……微臣可叫大娘——”
“不用不用,朕也隻是隨口一問罷了,還以為狀元郎性子嫻靜,有些姑娘家的愛好,倒是朕糊塗了。”
“……”謝才卿咬著牙,麵色不改。
蕭昀不抱什麼希望地喝了口湯,入口出乎意料的鮮美,配上幾味補氣健脾的中藥,肉香撲鼻中帶著一點微澀的氣息,卻和湯汁相得益彰。
蕭昀也喝不出禦廚和謝才卿做的有什麼特彆大區彆,隻覺得怪好喝的。
他在謝才卿期待的眼神裡,心下慷慨地把他升為廚藝頗有天賦的貞貴人了,麵上絲毫不顯,淡道:“尚可。”
謝才卿鬆了口氣,由衷一笑:“陛下喝得還行就好。”
蕭昀被這香氣勾得是有點餓了,他一向事忙,體力精力消耗大,飽腹後不久便容易餓。
他在謝才卿眼也不眨的注視下,好容易想起昨晚叫謝遮送過去的紙條,裝模作樣給足了謝才卿麵子的又喝了兩三口,便果斷把碗遞還給他了。
謝才卿心滿意足地接過碗。
蕭昀看著他變戲法一樣從袖子裡掏出另一塊繡著雙魚嬉戲圖的手帕,微瞪了下眼睛,心道這人怎麼這麼多手帕,手帕精嗎?
謝才卿並未察覺到他神色間的異樣,貼心地遞過去:“陛下擦一——”
蕭昀依然盯著他手裡的手帕。
謝才卿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低聲道:“……這塊微臣沒用過,特地帶著的。”
蕭昀這才慢悠悠接過。
“陛下擦一擦手——”
蕭昀飛速擦嘴的動作猛地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