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照明用的裝飾燭台, 亦或是設置在中央的辦公桌,都無法給這個漆黑的房間裝點上一絲人氣。
死氣沉沉的房間內,常年與沉寂相伴的黑發青年半闔著眸,輕緩道:“理穗想問的隻有這個嗎?”
彌海理穗回過了神。
“不是。”
“不過即使他們並非你所識之人也這麼在意麼。”
明明知道了答案, 但太宰治依舊想聽對方親口說出來。
“雖然是平行世界,但人是有共通性的,本質是不會變的。”
彌海理穗感覺自己腦海中的一根弦似乎在慢慢繃緊,她一瞬不瞬地看著對方,即使從他表情上看不出任何不對。
“所以即使他們並不認識我,但果然還是希望他們都能好好的。”
太宰治垂下雙眸避開了她的對視,仿佛自言自語般說道:“人的本質是不會變的。”繼而掩去眸中一切情緒抬眼微笑道,“……是啊。”
“你所認識的那些人都很好,所以不用擔心。”
太宰治對於這個話題一筆帶過,並未仔細多說。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彌海理穗盯著那個微笑著的黑發青年半晌, 然後輕聲問道:“那太宰先生呢?”
對方的眼睫似是輕顫了一下, 接著輕描淡寫地說道:“理穗應該已經從中也那邊知道了,我在四年前繼任了港黑首領, 剛剛白蘭也說了, 在這幾年間我將組織擴大成了……”
“不是指這些。”
彌海理穗確認了, 麵前這個人有意將自身情緒排除在一切之外。
“我知道太宰先生非常厲害,仿佛不管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到。”
“我想知道的不是您做了什麼, 而是您現在……”
“你說大家都很好。”頓了一下後她繼續說道:“但是太宰先生並不好是嗎?”
人是不可能真的能夠將自身所有感知與情緒排除, 成為機器人的。
太宰治並沒有說話, 他突然不想繼續聽下去。
他很好, 他所守護之人、所期待之事即將迎來終焉,他應該高興的。
“我感覺您並不喜歡這個首領位置。”
或許是從自己世界的太宰治身上獲得的經驗,她感覺到對麵這個人身上無時無刻不在訴說著一個意思。
——他很累。
“您到底想做什麼?”
仿佛隻要能達成目的,無論自己變成怎樣都無所謂。
這次坐在首領座位上的黑發青年臉上的微笑徹底消失了,仿佛因為被□□裸地揭下麵具而無力掛上一樣,整張臉空洞冷漠得可怕。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那個因為自己現在這個模樣而感到難受不安的少女。
“既然理穗明天就回去了,那這種事情不用一一知道也沒關係吧。”
“反正隻是個平行世界罷了。”
“畢竟沒辦法所有事情都如你所願不是嗎?”
“如果沒有來到這個世界的話,如果不知道的話……”彌海理穗並沒有退縮,不論怎樣果然還是想試著伸手,“可是既然看到了,就沒辦法當作不知道。”
她想到了與折原臨也在火鍋店裡的那次談話,雖然說著他和太宰治都是膽小鬼,但其實她也是個膽小鬼,所以即使看到站在深淵邊緣的太宰治也不敢伸手。
為什麼現在即使害怕也想伸出手呢?
大概是因為——
她所認識的太宰治是背朝深淵麵向光明,而麵前這個人卻是背朝光明麵向深淵。
他毫無抵抗地擁抱著黑暗,在邊緣搖搖欲墜。
如果什麼都沒做就回去的話,一定會後悔的吧。
可是彌海理穗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最初的時候,我一直都無法理解,為什麼太宰先生說著害怕疼痛卻一次又一次地試圖自殺。”
“也無法理解什麼是所謂的清爽明朗且充滿朝氣地自殺。”
“明明這世上根本沒有可以毫無痛苦的死亡,太宰先生應該也知道,為什麼還是不斷嘗試著新的自殺方法呢?”
“當時想著這個可能是太宰先生的興趣或者愛好吧,我並不喜歡對彆人的喜好多加評價或乾涉,但唯有太宰先生的無論多少次都沒辦法接受。”
看彆人自殺什麼的……怎麼都沒辦法習慣啊。
“特彆是在認識之後,更加無法置之不理了。”
所以就算半夜三更被打電話,說要去哪條河邊撈人的時候,她也每一次都從床上爬起來匆匆忙忙地趕過去。
然後在冷風裡看著渾身濕漉漉錢包又被衝走的太宰治朝自己做出一副無辜的模樣,任命地向救起他的人道謝再把他撿走。
再然後兩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太宰治硬是說著晚上不安全,要把她送回去後再離開。
既然知道晚上不安全,為什麼還要大半夜跳河給人添麻煩還把她叫出來。
對於她的小聲抱怨太宰治脫下了浸水後無比沉重冰冷的外套,漫不經心道:“因為突然想見理穗了啊。”
“如果是自殺的話理穗肯定會第一時間以最快速度趕過來吧。”
他的嗓音中夾雜著些許莫名意味。
“每一次都是呢。”
第一次見到如此清奇的想見麵方式。
現實中完全不會罵人的她,隻敢在心裡小聲逼逼。
而對方還不知好歹地抖了抖身上的水‘唔’了一聲後說道:“話說理穗完全不會吐槽或者罵人呢,自從認識以來一次都沒有,真是無趣。”
彌海理穗簡直震驚了,這人是抖M嗎?居然想被罵?
在兩人走了一段路後,她才麵無表情地憋出了兩個字。
“笨蛋。”
“嗯?”
太宰治停下了腳步,微微睜大了眼睛,然後麵色深沉,看得她也不由緊張了起來。
“莫非……”
不會吧,剛剛不是他說自己不會罵人嗎?隻是罵了句笨蛋應該……
“理穗是在回複我三分鐘之前那句話嗎?”
她仿佛看到對方腦門上突然亮起的燈泡。
“難道是因為我說了理穗不會罵人,所以用‘笨蛋’兩字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