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
彌海理穗有點生氣,甚至沒用上敬語,但在這樣叫出後還是努力平複自己情緒。
這個人就是這樣的,生氣就輸了。
她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地開口。
“請不要用這種事情開玩笑好嗎?”
太宰治突然開口。
“理穗覺得——”
“人活著是有意義的嗎?”
又來了。
偶爾會問出這種莫名其妙但又非常符合他性格的問題。
但她並不是什麼心理醫生,也不是什麼人生導師。
無法理解,無從勸導,也說不出多少有哲理的名言。
能說的……隻是自己心中所想罷了。
“我不知道太宰你說的意義是指什麼。”
“是人對自身價值的認知?還是其他人對你價值的認知?”
彌海理穗看著遠處成群結隊在沙坑中玩耍的小孩子們,有些困惑這個問題,但還是努力將自己的想法表述出來。
“我不喜歡社交,與多人維持長久聯係是一件非常麻煩並且耗時的事情,或許對彆人來說我也是無意義的吧,就算哪一天死了也就隻是隨口一提的程度。”
“就算讓我現在說自己活著有什麼意義,一時間也沒辦法說出來,我隻是想活下去罷了,雖然偶爾會消極難過,但還是有很多喜歡的東西。”
“我喜歡遊戲、喜歡漫畫、喜歡聽歌、喜歡甜食、喜歡毛絨絨……每天就算隻是擁有一樣就已經滿足了。”
太宰治仰頭看著透過枝杈落下的斑駁陽光,鳶色的眸底仿佛永遠照不進任何光亮,他安靜地聽著坐於身旁的少女慢慢訴說著。
彌海理穗是第一次和對方說這麼多。
或許是因為這個人太過難以理解,比任何深奧的名著都要難以解讀,所以她在此之前一直不敢隨意說出自己的想法,生怕會被認為多管閒事或者自以為是。
但或許是因為他一次又一次地自殺讓自己感到了疲憊,所以即使害怕,也還是想嘗試一下,觸碰那層遙不可及的真實。
“我無法理解你,為什麼總是一副未來完全不值得期待的模樣。”
“活下去的話,也許會遇到出乎預料的好事呢。”
“就像開啟隨機寶箱一樣,或許會是糟糕的事情,但也或許會是美好的事情。”
“還有,該怎麼說呢……比起死,我更害怕疼痛吧,隻是想想死去會遭受的痛苦就感到害怕。”
太宰治伸出右手,張開五指置於上方,半闔著眸似是想擋住那如金沙般的光照。
“真巧,我也非常害怕疼痛呢。”
彌海理穗有些驚訝地轉頭看向他。
“……完全看不出來。”
“是真的哦。”
黑發青年仿佛要抓住什麼一樣緩緩收攏上方的五指,然而什麼也抓不住。
“是嗎……”
彌海理穗低下頭,看著交疊於自己腿上的雙手。
“怎麼了?那樣一副表情。”
太宰治放下手,坐直身體稍稍偏頭,嗓音中帶著些許懶洋洋的意味。
“隻是在想……”
彌海理穗沒由來地突然感覺到了一絲難過。
“這樣害怕疼痛,卻還是一次次自殺的你……對這個世界到底是抱著怎樣的情感呢。”
“因為感覺到你是真的想自殺,所以才會每一次都過來找你。”
“但也可以感覺到你對這個世界抱有那麼一絲希望,雖然現在的我還不明白你到底在期待著什麼,渴望著什麼。”
“太宰先生……”彌海理穗有些緊張地放輕聲音,近乎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要試著一邊活下去一邊尋找你所求之物呢?”
“活下去的話……也許未來有一天會找到。”
“理穗是想讓我活下去嗎?”
太宰治沒有回答她的話,麵容上並沒有掛著以往的微笑,而是極為平靜的神情。
“這不是當然的嗎?”
彌海理穗有些奇怪地偏頭看向對方:“不然我為什麼要一次次在你自殺時趕過來。”
“就算隻有一絲死亡可能,不管多少次我都會過來的吧。”
隻要想想,萬一哪次沒趕到,而他真的死了,恐怕自己會愧疚一輩子吧。
想到這裡她歎了口氣:“自從認識你之後我出門的頻率直線上升。”
“理穗覺得我們是什麼關係呢?”
太宰治站起身,雙手插兜看向稍稍抬頭看著自己的少女,聲線褪去了輕浮,聽不出情緒。
“不是朋友嗎?”
彌海理穗有些迷茫為什麼對方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
但在看到他並沒有多少反應後又不自覺有些遲疑和退卻。
微涼的清風吹拂而過,頭頂的樹葉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空氣安靜了下來,一時無人說話。
數秒後,太宰治重新勾起唇,輕笑了一下。
“可我不想做理穗朋友呢。”
話音落下,坐在長椅上的少女似乎感到了些許難堪和受傷,隨即抿唇垂下視線,搭在腿上的雙手收攏著抓緊了裙擺。
太宰治將雙手從口袋中伸出來,然後屈膝蹲下身體。
他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捉住了她抓著短裙的右手,用了個巧勁讓對方鬆手。
接著在對方驚愕的目光下垂下眼睫,微笑著置於自己唇前,如落羽般親了一下指尖。
一瞬間,仿佛連午後的陽光都隨著這一吻凝固在指尖上,散發著近乎灼人的溫度。
總是透著真真假假令人無從分辨的鳶色眸底,籠上了一層近乎虛幻的溫柔。
“女朋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