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宮女魚貫而入,送上了熱茶和幾樣精致的點心,宮中的點心,自是精美異常,其中一樣豌豆黃酥餅,秦昭清甚是眼熟。
“外頭風大露重的,先飲點熱茶暖暖身子吧。”柳妃略略抬了抬手,秦昭清忙起身謝過。
“本宮近日,時常聽聖上提起秦老將軍生前種種,每每說到痛處,聖上都是痛心疾首。秦氏三代,開國守國護國,忠心可鑒!不曾想,一朝不慎,被奸佞所害,真真令人痛惜!”說到此處,柳妃略頓了頓,眼圈有些變紅,言語間有些不辨真假,“好在你是個懂事的,小小年紀,也知孝懂禮,不喜張狂,不似那些個不知進退的,這樣甚好!”
秦昭清聽出柳妃意有所指,不好接話,隻默默點頭稱是。
柳妃轉身指著桌上的點心,道“這道豌豆黃酥餅,是老將軍所愛吧。本宮今日特命禦膳房做了,想讓秦大姑娘也嘗嘗,以表哀思。”
隨著柳妃的視線,秦昭清看到了擺在桌上的那一碟豌豆黃酥餅,心中有些五味雜陳。
曾經,父親每每立功後,聖上都會派身旁的吳內官親自將這豌豆黃酥餅送到府上,以表嘉獎。
父親也總會先將這糕餅奉於宗祠,告慰先祖,後慈愛地親自分發給各房兒女。當日這糕餅嘗起來,自是蜜一般的甜,而現如今,卻已不知是何滋味了。
秦昭清眼底已泛起一層薄霧,她輕抬起手,指尖卻忍不住微微發顫,小心地撚起邊角的一小塊,放到嘴裡,不料卻梗在了喉頭。
那乾澀粗糙的碎渣卡在喉間,使得秦昭清猛烈地咳嗽起來。
“快快快,快伺候秦大姑娘用些茶水順一順。”坐在對麵的柳錢氏被嚇了一跳,忙站起身來吩咐著。
一旁的芳嬤嬤畢竟是宮裡的老人,眼色極快,一手抄起一旁的茶杯,一手輕抬住秦昭清的下頜,將那茶水灌了下去。
“咳咳咳”秦昭清微微扭頭,掙脫了芳嬤嬤的手,俯身側倚在扶手邊,又猛烈地咳了幾聲,直咳得雙目通紅,眼淚直流。
“快快快,快些去弄點熱水和熱帕子來,給秦大姑娘擦把臉。”柳錢氏忙上前來幫秦昭清撫背順氣,伸手幫她理著鬢邊散落的發絲。
秦昭清又咳了好一陣,才漸漸平息下來。她伸手接過芳嬤嬤遞上來的熱毛巾,對著柳錢氏感激地一笑。
“這秦大姑娘是睹物思人,傷懷了,要不這糕餅......還是撤下去吧。”柳錢氏是心思單純的人,看秦昭清為已故親人感懷,有些不忍,遂微側過身,對著柳妃輕聲道。
柳妃本正側目凝神瞧著秦昭清,聽柳錢氏如此一說,眉頭一挑,眼底閃過一絲淩厲,手裡悠悠地磨著那玉滾輪,沒有開口。
柳錢氏眼色一沉,頓知自己逾矩了。她忙用絲絹慌亂地擦了擦自己的額角,神色略顯慌張地退回了原位。
坐在一旁擦臉的秦昭清將這一切看在了眼裡,神色有些冷然。
看來,這是在借故敲打自己,勿忘聖恩呐!
秦昭清這邊收拾妥當,小宮女們皆退了出去。
芳嬤嬤拿著銀器茶壺進來,又給一一添上了熱水。
柳妃歪頭拿起身側的茶杯,輕抿了一口,忽地好似想起了什麼,扭頭對著芳嬤嬤道“這茶葉,可是那顧府送來的?”
“正是呢!”
“說起這顧府,最近可有一樁趣聞呢!”柳錢氏看柳妃提起這顧府,一改剛剛的驚惶之色,立刻眉飛色舞起來,在一旁掩著嘴,笑道。
“哦~有何趣聞,說來聽聽。”柳妃將茶杯放到了一邊,彎過頭用手指輕劃著額頂,饒有興致地問道。
柳錢氏見柳妃難得的有興趣,有些意外,要知道這柳妃娘娘平日裡自視甚高,是最不屑聽這些市井野聞的。今天不知怎的改了性子。
柳錢氏這下來了精神,揮著這手中的絲絹,喜道“這顧府的長女,要和晉家大郎,結親了!”
“顧府的長女......就是那個左腿有隱疾的那個嗎?”柳妃又淺淺地抿了一口茶,淡聲問道。
“正是呢!這顧大姑娘的左腿,說來也是一樁秘聞。據說啊,是年少時,和那家裡的長隨小廝好上了,那顧老爺不依。這顧大姑娘也是個烈性子,就要跟著那人私奔。翻牆逃跑的時候被家丁發現了,沒留神摔下來,落了個終身殘疾不是。”柳錢氏說的繪聲繪色,仿佛親眼所見一般。
“所以我說啊,這婚姻大事,不聽長輩尊者之言,自是要吃些苦頭的。”柳妃狀似漫不經心地說著,眼睛卻時不時地瞟著一側端坐著的秦昭清。
秦昭清也不接話,隻自顧自地慢慢品茶。
柳錢氏在一旁看著,頓時乖覺,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是說呢!這婚姻大事,自是要聽從尊長的,不若就像這顧大姑娘一般,現如今就隻能匹配個病懨懨的晉家大郎了。”
“這晉家大郎,竟也肯嗎?”柳妃貌似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