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仰慕不仰慕的話,更是無從談起。自己和這柳家四郎,素來沒有交情。按他這滿京都的傳聞來看,他一貫是喜歡那些鶯鶯燕燕之流的,自己這種不苟言笑的寡淡之姿,決計是入不了他的眼的。想來今日有這一局,自然皆是出自上頭這一位的手筆。
至於上頭這一位這麼做的目的,自己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秦昭清狀似十分為難,連頭都埋了下去,甕聲甕氣道“現下這個時候,昭清屬實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闈,來論及自己的婚事。等三年之後,守孝期滿,昭清屆時還要主動上門,求著柳大娘子給我介紹一門好親事呢!”
其實......”柳錢氏被秦昭清這個遞上來的軟釘子一碰,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有孝心是好事,願守孝也是禮節,我朝以仁孝治天下,秦大姑娘此番話,自是有禮有節。”柳妃從榻上端坐起身,淡淡地說著,指尖無意地理著自己的裙角,“但是守孝不是愚孝,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秦大姑娘早已過及笄之年,婚姻大事自己也當上點心了不是。凡事總總,總還是要聽聽長輩尊者的話的,聽話自有聽話的好處,不聽話也自有不聽話的壞處。如若執意不從,自也會是有些苦頭吃的不是。”
柳妃聲音不大,麵上也非疾言厲色,但這字字句句,卻很有些分量和威嚴。
自打秦昭清一腳踏進了這永寧宮,這一樁樁一件件,皆是做給她看的。前頭園中的宮女是,後頭的豌豆黃酥餅是,這晉府的婚事說與她聽更是,這柳妃是在敲打她秦昭清,要識時務,要知進退。
秦昭清的額頭青筋一跳,瞳孔猛然一縮,臉色微變。
今天這一局走到現在,已是明牌。目的很明確,就是想逼自己鬆口。
廳裡一時安靜了下來。
窗外已是入夜時分,喧囂的寒風正肆意拍打著窗沿。
秦昭清抿著嘴,垂著眼,雙手縮在袖中緊握,正襟危坐。對麵的柳錢氏偷瞄著柳妃的反應,一時也不敢貿然開口。
過了好半晌,柳妃略伸了伸腰,從榻上站了起來,芳嬤嬤乖覺地馬上上前一步扶住了。坐在堂下的秦昭清和柳錢氏見狀,也忙站起身來。
“我今日有些乏了,先去歇著了,你們自聊著。過幾日,嫂嫂你帶些禮品,帶上四郎,去秦府走一走,認認門,大家也相熟相熟。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不是讓我們用來故步自封的。”柳妃懶懶地拋下這幾句,算是給今日之事定了調,隨後便由芳嬤嬤扶著,入了內室。
柳錢氏站在門廳伸長了脖子往裡望著,一時都不敢吭氣。好容易見柳妃和芳嬤嬤都入了內,一下子便癱坐在了椅子上“哎喲我的天爺啊,這事鬨得,把我心都給吊到嗓子眼了。”
說完,伸手一把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茶杯,猛地灌了下去“這樣下去,可了不得了!”
一旁的秦昭清若有所思地看著柳妃離去的背影,原本挺直的脊背略略鬆垮了下來。
她緩步走到原先的位置坐了下來,眼睛落在柳錢氏的身上,一順不順。
柳錢氏原本沒留意秦昭清,本以為她早已經離去,現下突然驚覺她竟還坐在自己對麵,被嚇了一大跳。
她忙慌裡慌張地從椅子上坐起身來,整肅著自己早已七零八落的裙角,有些不好意思地哂笑著。
“柳大娘子,你說,如若我真的嫁入你們柳府,這到底是幸事,還是不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