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清在薛醫士麵前也不再強撐,挺了一整日的脊背也終是垮了下來,她略略苦笑道“已半月有餘了。這半月來,夜夜無法安睡,總是心神不寧。偶有入睡,也時時驚醒,便再也無法入眠了。”
薛醫士頓感傷懷,連連道“你這是大憂不寐啊!長此以往,身子可要虛空了。幸而你今日來了,我這就給你開些安神的藥方,你等下便在草廳讓藥童煎了服下。”
薛醫士提手抬腕,很快就寫好了一張藥方,又細細地研判了幾遍,這才放心地和秦昭清走出了內室。
“速速去煎了,讓秦大姑娘服下。”薛醫士將寫好的藥方交與一旁的藥童,並細細交代了,而後又轉過身對著秦昭清叮囑道,“回去後,也務必記得日日服用,切不可懈怠。”
秦昭清自是滿口應允,忙作禮謝過。
薛醫士略頓了頓,好似有些躊躇,沉吟了一會,道“因著這許多年的交情,我也就仗著年齡長你一些,便勸解你幾句。有些事有些人,皆是命定。莫要怪旁人,也切莫責怪自身。故人已去,活著的人,總還是要好好活下去。”
薛醫士這番話,說得懇切,此時的他不是醫士,隻是以一個長輩的身份,在關切一個溺在洪流中的孤苦小輩,僅此而已。
秦昭清微微紅了眼眶,連日來的憤恨委屈,仿佛也稍減了一二,對薛醫士,她屬實是感激的。
薛醫士憐愛地輕拍了下秦昭清的肩膀,又扭頭和藥童叮囑了幾句,便走回內室去了。
草廳一時便靜了下來。
秦昭清便也尋了個軟椅坐下,梧桐忙將毛毯又給她蓋好。
“不妨事,這裡頭挺暖和。你也坐會吧,這藥,且還要煎一會呢。”秦昭清伸出手,將梧桐拉到自己身側坐下。
梧桐也不推拒,自己和小姐,自小也是沒規矩慣了的。
一旁的小幾上,擺了一盤瑩白色的瓜子。梧桐便拿過來細細的剝了,將內裡的肉都擺在一邊,讓秦昭清墊墊肚子。
今天一整日,先是在宗祠鬨了一出,後又在柳妃那折騰了大半晌,現下秦昭清的胃裡也實是有些空了。看著這盤中的瓜子肉胖乎乎的,也實在是有些饞人,便用纖指撚起幾顆來慢慢地嚼著,配著這藥飲茶吃著,倒也彆有一番滋味。
“公子,外祖爺的藥挑揀齊全了,我先拿到外頭馬車上去放著罷。”石泉接過藥童遞過來的一大包草藥,低聲問著晉仰嶽。
斜靠在軟椅上的晉仰嶽本已睡意朦朧,聽石泉這麼一說,才微微睜開眼,輕點了下頭。
“是……封老將軍病了嗎?”坐在一旁的秦昭清,在聽到晉仰嶽主仆兩的對話後,不禁開口問道。
秦昭清會有此一問,也是事出有因。
當日吳家勾連北邊的金真族,攻打父兄所鎮守的陽城關。這陽城關是北麵的最後一道軍事要塞,是天險。如若守不住這裡,一旦城破,那麼往後便是一馬平川,再無要塞可守,大明江山危矣!
當日因著吳家已與秦家定親,結了姻親,是而秦父就相信了他們吳家,讓他們一同把守在陽城關。怎料他吳家狼子野心,在朔望一月初三的子時時分,將南麵的側門向金真族赫然敞開,本來固若金湯的城防在一夕之間土崩瓦解。
秦氏一門在城防被攻破的情況下,在陽城關城樓上拚死守了整整三日,卻遲遲未等到援軍前來,直至戰死至最後一人後,封老將軍才率部匆匆趕到,但為時晚矣!
事後才知道,封老將軍其實在收到陽城關兵變的消息後,第一時間就整軍出發了。整個封府軍傾巢而出,星夜馳援,如若不是中途遇上了變故,那麼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