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清心頭猛地一顫,本在給淩副將斟茶的手一抖,險些撒出。
“大姑娘小心!”
秦昭清忙將茶壺放下,低頭穩了穩心神,勉力扯起一抹笑意,道“無妨!”
然後將茶端到淩副將麵前放下,沉吟道,“這事……是否和米糧有關呢?”
淩副將眉頭一挑,一臉錯愕“大姑娘是如何知曉的?”
秦昭清有些無奈地輕輕一笑“您給我寫的信裡,隻說營中軍心不穩,恐要生變。因我博陵郡的軍士多為當地子弟,我便想著去街上看看百姓們的生活,或可瞧出些端倪。說來也巧,今日在街麵上,就碰上了一個農婦正因米糧的事情和店家理論,我細細查驗過那米糧,是最最次等的,但在博陵郡卻被充為二等糧,且價格奇高。民以食為天,這糧價如此不合常理,民心必定震蕩。”
淩副將一臉震驚,歎道“大姑娘真真是有一雙慧眼呐!事情和你推測的基本差不多,現下不止是百姓們吃糧難,我們軍中也是吃糧難。之前軍士們每人每日的定量是三升,但現下府衙撥下來的定量足足減了一半。軍士們每日裡要操練,肚子裡沒食,哪裡還有精神操練,私下裡多有怨言。而且很多軍士家中的妻兒老小,因為現下這奇高的糧價,都吃不上飯。聽說已有好幾個的家裡,都餓死了人……”
淩副將說到這裡,緊握的拳頭青筋暴起,眼圈都紅了起來。
都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淩副將和自己父親一樣,都是愛兵如子的人,現下這樣的情形,他自是心痛難忍。
“怎麼會這樣呢?就算是朝廷撥下來的糧少了,我們不還有府糧嗎?我記得父親以前提過,那府糧是我們秦氏府兵的私糧,就是為了有突發情況時,補給給軍士和他們的親族的。”
淩副將見秦昭清提及此,便更氣憤了,拳頭狠狠地砸在了桌上“還不都怪秦康仁那個吃裡扒外的豬狗東西!將軍一去世,他就和那個狗監事吳青山搞在了一起,將那府糧倉庫的鑰匙交了出去,連那造冊的明細賬簿也都給弄沒了。我前幾日偷偷去看過,那倉庫裡,早就被他們搬得空空如也!而且也不知從哪裡傳出的謠言,說……說……”
淩副將有些難以啟齒,側過頭不敢看秦昭清。
秦昭清頓感不好,心又開始狂跳起來,忙顫著聲追問“說什麼?他們說什麼?”
淩將軍的雙肩因怒氣而微微抽動著,他狠狠地咬了咬牙關,恨聲道“那幫該死的說,朝廷去年撥下來的糧,都被秦氏貪墨了。那府庫裡的糧,也是一並被秦氏貪墨的!”
“啪!”秦昭清手中的水杯應聲碎裂,捏著水杯的手,滲出滴滴血漬。
“貪墨這樣大的汙名,他們竟然扣在一個為國捐軀的忠臣頭上!簡直無恥之尤!混賬至極!”
秦昭清氣血翻湧,眼中閃著嗜血的恨意。父兄們為了守住陽城關,守住國土,守住百姓,已然儘數慘死!死後,卻還要被扣上如此不堪的汙名!自己怎能坐視不理!
“大姑娘,你下令吧!我即刻帶人前去,將那兩個畜生給絞殺了,還將軍清白!”
淩將軍霍地站起,提著刀,怒意滿目,殺氣騰騰。
秦昭清站在桌邊,雙手死死地捏住桌角,頭低低地垂著,後背因怒氣而起伏著。
她在忍,在極力地忍耐。
現下要殺了這兩人容易,但是殺了之後呢,監事是朝廷派來監管各個郡縣的,他代表的是聖上,是皇權。沒有聖上的命令就絞殺於他,那就是對皇權的蔑視,對聖上的不忠!那麼秦氏一族,即刻就會被株連九族!
想到此,秦昭清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