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小弟們借著菱形石的光在打牌。
他們口中罵罵咧咧,一個個火氣都不小。
袁通站在船尾,手扶船舷。
他知道大家有氣。
自己也有。
沒辦法。
形勢比人強,第七艦隊的副司令何咎開了口,那就是死海騎士的命令。自己這夥人要在死海上混飯吃,就得低頭。
上次的活兒結束後,他想洗手不乾,重回老本行的工匠。現在有了點積蓄,去城市裡買個工坊,也該過點安穩日子了。
結果來了一位死海騎士的騎士護衛,對自己嘉獎了兩句。
他說:“附近的海上的活兒都會給你們,隻要袁頭領你還在這裡一天,這個片區就是你的。我們相信你,你來做這個頭兒,大家都放心。”
“袁頭領找個女人吧,生個孩子,需要的話我可以介紹,這裡以後也有繼承人。我們相信袁家,你是死海騎士團的朋友。”
這話讓袁通心裡咯噔一聲。
死海騎士團就沒準備讓自己退休。
雖然對方沒說,但袁通知道,如果拒絕,後果是自己無法承擔的。
隻有死海騎士團認可的海上掠賊,才能活下來,否則即使是大型劫掠團,也得躲到死海騎士鞭長莫及的那些危險海域去。
袁通已經過了47歲,年紀非常大了,身體日益衰老,死海上闖蕩更是留下很多傷病隱患。乾了十五年的海上掠賊,他現在隻想安安穩穩退休,過點正常生活。
可現實不允許。
這讓他想起自己年輕那會兒。當時他在鋼埠城的船廠當工匠,熬資曆很慢,收入長期拮據。
工匠這一行,手藝活想要提升上去,就得多練,練就需要材料和工具,就需要錢。
袁通從10歲入廠熬到32歲,也隻是從學徒變成普通工匠,年年考核遇到的競爭者都越來越強。想要把名字掛入工匠公所,成為注冊工匠變得遙遙無期。
如果是注冊工匠,就能拿到工匠公所的推薦信,到各城市生活不成問題。不會像普通工匠,可能乾活時受傷或者年紀大了手腳不靈便就被解雇。
年紀日益增長,未來看不到希望,袁通也倍感焦慮和彷徨。
在這關頭,船廠忽然發出一條公告,要招5名工匠去當隨船的修理工,至少要跟船跑一年時間。
船工負責沿途時對船隻的維護和修理工作,辛苦、危險但收入要比船廠裡高不少。
袁通一咬牙就去了。
他萬沒想到上的是一艘賊船,除他之外,船上都是正兒八經的掠賊。
可讓袁通驚訝的是,掠賊們對他都很客氣。
因為海上劫掠這一行是將腦袋綁在腰帶上,真正乾過的人都知道,動輒就可能死人。
最容易死人的卻不是打劫這一過程,而是是變幻莫測的死海。這才是對掠賊——或者說所有死海航行者的最強殺手。
有一名技術可靠、仔細務實的船工,就相當於給大夥兒增加了一道保險,關鍵時刻能救命。
對船隻不愛護,亂搞,那是真要死人的。
一次激流,一次閃爆,都可能讓脆弱的船身不堪重負,船沉了,沒人能活。
於是就出現了一件詭異的事。
袁通在賊船上的待遇反而比在船廠裡好,大夥兒對他也更尊重和看中。
他隨船的這些年裡,船隻從未因技術維護問題遇險,他總是提前發現隱患,做出排查和修理。
獲得老大許可後,袁通力薦擴大光炱對船底的覆蓋麵積,升級龍骨上的光印結構,讓其更加靈活和快速,並給船隻配備了彈出式的自救木筏。
這讓大夥兒好幾次死裡逃生。
唯一有次險情,是因為某個大怪物路過,造成了船體局部裂開。袁通拚命鑽進船艙裡,硬是用錘子和釘子在短時間裡補上了致命缺口。但也因船體顛簸和高強度死光持續照射,導致他失去了左眼。
上船7年後,老大退休,欽定袁通接自己班,當這夥兒掠賊的頭兒。也沒人有意見。
能讓兄弟們保命的老大,才是好老大。
不然搶的再多,人死什麼都沒了。
袁通計劃,7年任期滿後找下一任繼承人接班,自己就愉快地開始退休生活。
為了能安全退休,他改進了操作章程,要求所有人動作一定要快。
攔截要快,裝貨要快,逃離得快,不殺人,不鬥氣,不沒事找事,保持整個作業過程的專業。
靠這一手,一艘船變成了兩艘,人也從過去的9人變成了現在的22人——都是轉投過來的其他掠賊。
袁通一夥在附近掠賊圈子裡變得小有名氣,行事風格被不少人稱道。
然後這引起了死海騎士的注意。
他們拋出橄欖枝,希望袁通劫掠團能成為他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