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外班離著遠,即便模糊看到了兩人身形交彙也未必多想,但他們不一樣。
——昨天第一天開學,十五班全體同學可是親眼見證著高中部這個聞名一師內外的校霸,跟他們班裡的小才女親近互動的。
若說這兩人沒有關係,他們絕對不相信。
隻不過沒多久,眾人的心思就被迫從八卦上收回來了——
教官們趁學生休息時已經開了會,此時宣布指令:
在操場內進行軍訓的這幾個班級,全員按順序分批次跑步訓練。
這指令一出,整個操場上怨聲載道。
隻可惜民意沒能上達天聽,命令被強製執行,被扔在足球場上的這幾個班級隻能拉開隊伍,開始頂著毒烈的太陽生不如死地跑起操來。
還得邊跑邊喊口號。
不到一圈,秦晴和其他幾個學生就已經被大部隊拉開距離了。
而秦晴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個——獨自一人遠遠地綴在大部隊後麵,成了孤零零的小尾巴。
對於這結果,秦晴本人一點都不意外。
在初中時候,隻要跑八百米,每一次她一定能堅守最後批次,更多時候是慘白著小臉走完全程。
通常在距離400米“極點”位置還有100米的時候,她的極限就已經到了。
這次也不例外。
秦晴臉色微白地調整著呼吸,氣管的位置卻已經反饋回刺痛的感受;她費力地將手臂前後擺動的幅度加大,卻隻是徒勞讓身體和精神更疲勞了些。
每一次都能在普通的跑步運動中體會瀕死感,這種經曆大概也是少有吧……
秦晴在心底苦笑。
她實在堅持不下去了,索性放棄吧,反正——
還沒等秦晴這個想法完全成形,她就再一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溫度。
——單以眼神都能給人灼熱感的那種溫度。
她咬著下唇抬起視線,並不意外地看見了休息區的那道修長人影。
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台階下麵了,手裡拎著瓶秦晴再眼熟不過的礦泉水,衝著她輕輕晃了下。
旁邊有兩個教官目光不善地看著男生,看起來隨時準備在對方踏入訓練區時就衝上去把人“拿下”。
秦晴被自己這個想法逗得想笑,但困於身體疲勞,最後也隻是極淺地彎了一下唇角。
然後她便轉回視線去。
很想放棄……可是不想在這個人麵前放棄。
至於會有這種想法的原因是什麼,秦晴卻已經沒力氣去想了。
於是頂著那酷烈的夏日,秦晴壓榨著身體的最後一絲力氣,近乎機械挪動地、比正常步行都要緩慢地完成了她的第二圈。
離著終點隻剩幾步的時候,耳畔的風聲似乎還夾雜上了卓安可的加油。
已經停下休息的大部隊也近在眼前……
終於到了……
秦晴心裡寬慰地踏出最後一步,身形前傾,然後雙眼一合,竟是直接軟倒下去。
眾人驚呼。
而不遠處的石階下,見了此景的聞煜風臉上笑意驀地沉了下去。
他抬腳就要跑向訓練區。
“非軍訓學生不能進入訓練區!”
一旁早就虎視很久的教官開口,同時攔了過來。
“……”
聞煜風側眸望過去,眼神冰冷而陰沉。
黑瞳深處像是藏了隻欲出的凶獸。
隻不過剛一抬手,掌心位置就傳來了一陣疼痛,讓她情不自禁地抽了口氣。
她低頭看向攤開的左手手心。
已經有點乾涸的血珠綴在虎口的位置,那傷橫在本來就纖薄的手掌上,怎麼看怎麼有些猙獰。
秦晴這才想起來,之前摔倒的時候是蹭傷了手掌和膝蓋的。隻不過之後一路被聞煜風扛到了醫務室,她隻顧著羞惱,連疼都忘了。
想到這兒,秦晴有心沒膽地偷偷睖了聞煜風一眼。
隻是她這兒一抬頭,卻剛好跟那人的視線撞在了一處——
聞煜風正盯著她血糊糊的手掌心,臉色沉下去,英氣的劍眉也擰了起來。
看對方神色,秦晴不知怎麼地,恍惚有種惹了禍的小孩兒見到家長的感覺——恨不能把自己縮成一個球,從這人眼皮子底下安安靜靜地溜過去才好。
還沒等秦晴想出什麼應對的話來,就見聞煜風沉著臉色站到了自己麵前。
男生壓腰俯身,好看的眉眼蹙著,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手掌心的傷口。
過了幾秒,薄薄的唇開闔了下:
“疼嗎?”
“……啊?”
原本以為那沉鬱神情之後必然是什麼訓責,秦晴都沒去考慮立場的問題就先慫了許多。
結果出乎她意料,出口竟是這兩個字,而且對方連語氣都放緩了些。
像是怕話音稍重,就會讓她多疼一些似的。
秦晴猶豫了下,才慢吞吞地搖了搖頭。
“不疼。”
不疼才怪了……
秦晴蔫蔫地垂下眼。
“謝謝學長,我好多了。待會兒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不麻煩學長了。”
“……”
親眼見著嘴邊的小兔子呲溜一下躥出去好遠,還擺出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雖然知道是自己當初親口攛掇、自作自受,但聞煜風仍舊覺著心癢。
心癢之外,還有點莫名的躁。
他站起身,從旁邊架子上拎了醫用箱過來,眼神不知不覺地深了下去。
等再走到秦晴麵前,站定,男生的薄唇微挑。
“——你剛叫我什麼來著?”
“……”
這個問題莫名地讓秦晴覺著有點危險。
她想了兩秒,還是乖乖地開口。
“謝謝學長。”
聞煜風微微眯起眼。
……倒是機靈,會拿話來堵他了。
聞煜風將醫用箱打開,取出了棉花棒和裡麵的碘伏。然後他順便拉過了一旁的醫療推車,將手裡的碘伏瓶子擰起,一樣一樣熟練擺開、取用。
這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顯然是熟稔得很,秦晴都不禁在一旁瞧得出神。
不知怎麼的,她想起了前幾天在綜合格鬥場看到的那個她一點都不熟悉的聞煜風,還有奶奶之前說過的關於他的家庭的話。
像是有什麼軟刺紮在了心上,算不得疼,卻又莫名地讓人察覺微微酸澀的不適。
秦晴皺起細眉,精致漂亮的小臉也不自覺地繃了起來。
而直到手邊醫療推車上所有東西鋪擺開,聞煜風右手伸出,托握住了秦晴的手腕。
秦晴一呆,回過神來,本能地就要掙開:
“學長……”
“‘學長’?”
聞煜風卻是俯下身,就著這個動作停住,然後眼簾驀地一掀,黑眸在纖長濃密的睫毛下微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