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默,他又道,“洛兒,你將欠了我的都還了,我才會容你舒服的入地獄。”
聽著這樣怨毒的言論,我心中先是一寒,緊接著狠狠一顫,素來乾淨的腦海記憶中忽而翻顯出句話語來。
“折清,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
記得茉茉問我前塵往事的時候,我曾告訴過她,我就記得這麼一句。因為好似是嵌在骨中磨出來的話語,就算是如今念來,還會有輕微的痛楚。
茉茉在感情的事上是朵標準乾乾淨淨的小白花,但即便是她,聽罷我唯一記著的那句話後,也曾道,“窮儘一生來禁錮一個男子,最後還是迫不得已的放棄了麼?看來那個折清是不愛你的。既然如此你還禁錮著他,那他該是
恨你入骨了。”
想及此,我冷汗涔涔就冒了出來,聲音忽然就低了幾個音階,“你…你莫不就是…折清?”
實則當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已經□□分的認定這債主就是折清了。
我從各方麵定義來說都是個正統的顏控,且而欣賞的眼光偏激而單一,獨愛妖冶魅惑的哪一款。大體上來說,得有雪白膚色襯一雙靡麗桃花似的眼,櫻色的唇,最好眼角下一顆淺色的淚痣,一顰一笑皆攝魄勾魂。如此容貌,才是我愛極了的。
折清,人如其名,他原是個如此清冷的模樣,並非我鐘愛的那一類。但第一眼的陌生之後,再瞅著他時,見那風輕雲淡的麵容含著微涼的笑意,分明似是與刻進骨髓的那句言論遙相呼應。縱然我不願承認,靈魂深處淺淡的悸動終是在清晰的蘇醒著,伴隨著輕淺卻不可忽視的痛楚。
折清似笑非笑的瞅著我,一麵淡然著,卻又兀自的靜了良久,才不痛不癢道,“你原還記得。”
這便是認定了,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隨著茉茉的兩年,我偶爾也會想想折清。想我既然如
此喜歡他,又怎會將他囚禁一生,讓他如此恨著我?我該不是個如此極端的人。
思索的多了,久而久之,對待前世情路上與自個性格相背離的坎坷境況,我還是頗有興趣的。但如今折清他站在我麵前,毫不在意的提及前塵往事,語中含恨卻又漠然,似乎並沒有同我敘舊的念頭。
過往的事,不上不下的卡在我心中,好比是我沒那個資格觸及,不能講,更不能問。
可不能觸及也有不能觸及的好,我自然樂得做一個無甚牽連的,沒心沒肺的角色。我記得對他的感情,便更能了悟他的身側就是一汪深不可測的沼澤,但凡還算個靈長類生物,就不會巴巴的再往裡頭鑽一回。
心中如此擰巴著,我終是找了些話出來,“我這幅模樣你還能認識我,想必你的確就是折清了。“乾笑了兩聲,“我現在同樣也就記得你一個人。”
話說出口,又拘謹的想這句話似乎有點套近乎的嫌疑,我覺著不妥。尷尬的咳嗽一聲,忙補充道,“可是我光記得你的名字,其他的事情卻都忘了。你既然恨我,咱們又都是已死之人…“
我們相見不如懷念,就這麼散了吧。
若是以往,我本該如此回答。
前世是如何作想的我已不可求知,但在冥界的這三年,我聽過留駐徘徊於此、不願離去的遊魂喃喃訴說之後,卻了悟。比及為著一人牽腸掛肚,還是孑然一人、獨善其身來得輕鬆妥帖。這般就能不向任何人低頭遷就,任其左右。折便是折,曲便是曲,如何定奪全看我的心情。
我原是這樣想好的。
全不知道這世界上有那麼一個人,當他出現,便能即刻的焚燒了我的自由散漫。
麵對著他的怨氣,我生平第一次知曉所謂愧疚的情緒,是為何物。
“我現在又是這樣的一個模樣,不曉還能還你什麼。你畢竟也成了冥界遊魂…”
折清沒理會我的自語,淡淡道,“我還沒有死,故而才會尋你。”
我言語一卡,揚調“恩?”了一聲,這冥界除了鬼魂還能有什麼彆的物事?
“你家哥哥恨我殺了你,一把碧重劍釘進了我的胸口
,我現在乃是個半死不活,靈魂出竅的狀態。不至於死,但也差不離了。”
這便是解釋了,隻是他說他殺了我那一句時,語氣格外的淡,好似閒話家常,一句再簡單不過的描述。即便我當下是沒有記憶的,卻仍是忍不住微微心寒。
又想,原來我的確是死於他手。
我失神了半晌,才沒臉沒皮似咳嗽般的笑了兩聲,“你…是要我救你?”
折清眉梢隨我揚起一抹並無暖意的笑,頗淺,眼底的微光皎皎一如幽月,氣度自雍容,容顏宛如畫成,道不出的雅致清。
隻是說出來的話,全不是那麼回事,“你道許我自由,怎能不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