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鄰的城鎮有四,千溯抱著我坐在樹枝上,問我,“洛兒想去哪個城鎮?”
我從他的外衣中露出頭來,隻多動了兩下都嫌吃力,伸出手遙遙一指,“那裡。”是臨著山的小鎮,最不起眼的一個。
千溯伸手包住我的手,像是怕我著涼一般趕緊的塞回衣服中去,“好好,你不要亂動,我們去那。”
三日後,千溯帶著我走上街,一麵摸著我的頭,一麵含著幾許蒼涼的淺笑,“洛兒你果真是個福星。”
後來在茶館,我縮在千溯的麾衣裡頭,聽聞妖獸被某兩位‘大人物’好玩一般的驅逐出山,恰好獸潮湧過旁近另外的三個城鎮,那裡莫說是人,就連肉屑都不剩一點,著實是淒涼。
人命若螻蟻。
再後來,我才聽聞,那兩位‘大人物’其中一位就是千涼。
千溯道,千涼她終會回來尋我們,言辭之中多有對千涼的維護。
我想起當初那個從母後手中將我抱回的姐姐,她將我放置在地底的時候,也曾經道等我從“蛋”裡麵爬出來的時候,她就會來接我的。
可我沒能等到她。
我唯二的一次見到千涼,著實是一場巧合。
她喝得酩酊大醉坐在路邊,笑得癡狂,身側的橫七豎八的屍體染紅了河流。
千溯將我按回懷裡,同我道,“不要看。”
可即便是聽聲音,我也知道那就是姐姐,她攥住千溯的手臂,聲音似哭也似笑,我卻聽不清晰她在說什麼。
小心翼翼的探頭,對上她那雙寂黑的雙眼,悲涼黯然猶若一片極黑的沼澤,尋不出什麼凜然的殺氣,卻讓人打心底的忌憚。
千涼的似哭似笑頓了頓,尖尖的指甲挑起我的下巴,刺在皮膚上格外的疼,她道,”千溯,這是你女兒?“
我心裡頭一顫,難以言喻的疼痛起來。
千溯讓開她的手,難得一見的顰眉,”她是千洛。”
千涼眸光疑惑的掃過我,嚇得我直往千溯懷裡縮,“哦,是麼?千洛。她娘親
是誰?”
看來她不但忘了我的模樣,連我的名字也忘了。
我原以為她還會來尋我,怎曉卻是這樣的下場。所以怯生生的笑著,“姐姐,我從蛋裡麵爬出來了。”
她一怔,恍似終於記起來。
當夜千涼隨我們回了家,我早早的被哄‘睡’下了,放置在內屋頭一回獨自的躺著。千溯則和千涼在前屋,我幾度自千涼嘴中聽到負心人一詞,咬牙切齒,哭得撕心裂肺。亦醉醺醺,猶若一灘爛泥一般,像是傷心至極。
然第二天我醒來,卻沒見著千涼了,千溯道她去辦彆的事去了,神情之中竟至於黯淡受傷。
我湊上去親親他的臉,吃力的將之緊緊抱住。
千溯攬著我,在我臉頰上輕輕蹭了蹭,”洛兒,你昨夜是不是都聽到了?”
我乖乖承認,“恩。”揉了揉欲哭的眼,“洛兒以後不會遇上負心人的,不讓哥哥傷心。”
“恩。”
…
千涼的確是個足以稱帝的魔,她與木花痕的那一戰幾乎是將妖界逼退魔界,木花痕沉睡萬年,而她作為彼時最具聲望的帝王,卻忽而低調了許多。
千溯原就隻比我大千歲左右,一路泥濘的淌過來,成卻魔界最年輕的魔尊,號召力急升而上。而我仍是廢材一介,終於從生死線上翻身。
又千年,戰事時急時緩,一念之間,旦夕禍福難料。我知道千溯身邊能人越來越多,而那些人對我的排斥也愈演愈烈。
我曾擔心,偷偷同千溯道,讓他將我放置回那個陰暗的地底,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其實我有個盼頭也能頑強的活下來。直到有一天他凱旋,再無顧忌的時候,再將我接回來。我可以等,我不想拖他的後腿。
然當夜,千溯將我帶到一處山穀,高高的梧桐樹下有一個簡單的秋千。他將我抱起,放在秋千上,輕輕推著。
耳邊的風清涼拂麵而來很是舒服,千溯站在我身後,終於大力的推了幾把,我在風中咯咯的笑出聲,開心道,”哥哥再推~“
千溯依言的陪著我蕩秋千,等到了差不多要睡覺的時辰,他才從我身後繞開,站到秋千的前麵,淺淺笑著朝我張開手。
我會意,哈哈不住笑著,在秋千蕩到最高點的時候,一躍跳進他的懷裡。
便是他攬著我,在我開心得無法自抑之時,低低道,“我費力去奪得的,窮儘心血去建立的,都是給你的。你若不在,又有何意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