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083(1 / 2)

第83章

夕陽幽幽西下,暖橘色的霞光灑向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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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港口黑手黨旗下的橫濱第一醫院,住院部頂層的高級病房裡,中原中也從不輕易摘下的帽子放在了病床頭邊的櫃子上,黑色的西裝外套隨意地被扔到另一邊的沙發上。

病房中的窗戶被一層乳白色的紗簾遮住,少許霞光隻能透過輕薄的紗簾滲入進來,光線變得更為柔和。

病房裡寂靜無聲,仔細凝聽,唯有細小的呼吸聲證明房間裡還有活人的存在。

中原中也頹然地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彎著腰板,雙手無意識地搭在腿麵,眼底一片青黑,他湛藍的眼眸幽深地凝視躺在病床上表情平和,胸口微微起伏,像是睡著了一般的雪。

他猶如一個不會動的雕塑,沉默又安靜。

中原中也已經三天沒有睡過覺了。這三天以來他一刻不停地工作,像一個不知疲倦的機器,見敵就殺,一個不漏的消滅掉那天參與襲擊港口黑手黨在冬木各處據點的組織,腳下不停地處理冬木據點被襲擊之後的後續工作,忙得不可開交,仿佛這樣就能夠抵消掉他心中的愧疚與悔恨,忘記雪此時此刻躺在冷冰冰的醫院裡。--

他每天留出兩個小時在醫院的時間,就這樣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毫無辦法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雪陷入昏睡,遲遲不醒。

一張白色的檢驗報告單躺在中也的腳邊,上麵記錄著雪的各項身體數值,淩亂的數據圖和讓人看不懂的專業術語令人頭大,但它們最後的總結都表明雪的身體並無大礙,各項器官功能完好,甚至比一般人都要健康,但是……昏迷原因未知。

身體健康……器官功能完好……開什麼玩笑!

那雪為什麼昏迷了三天還不醒來!那天他趕到雪的身邊明明她都要沒有了呼吸!

中原中也放在腿麵的手猛然捏緊。他的眼前再一次的浮現出讓他感到喉頭一滯,身體輕顫的畫麵。

他看到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的家人——中原雪,麵色蒼白地躺在地上,他看到那些如黑泥一般的液體好似活物一樣在她的身上流動,他看到……看到她的身體無知無覺沒有一點起伏……

這讓中原中也想起了半年前,那場令他陷入無助又絕望的噩夢。

一開始,他的夢中隻是出現了無邊無際的沙漠、荒原、峽穀以及類似戈壁的景象,可是接下來幾天的夢裡出現了一個令他眼熟的身影!

和他一樣發色的橘紅色的長發被編成一條長辮側垂在肩頭,打著一把紅色的油紙傘,身穿藍白相間的改良旗袍……如此熟悉的感覺撲麵而來,夢裡的中原中也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這、這不就是雪嗎?!

他望著前方在沙漠裡行走的背影,仔細觀察琢磨:看身高比雪要高一截,不能貿然做出判斷,還是看清人臉再說。

這樣想著,他三步並作兩步地在沙漠

裡奔跑,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感覺到腳下的沙子對他造成阻力,而是如履平地般地跑了起來。中原中也沒有關注這點小事,更加在意的是突然出現在他眼前,像長大了的雪的人。他追在後麵大喊企圖引起前麵人的注意,可是前方像雪的人根本沒有回頭,就像她聽不到他的話一樣。中原中也嘖了一聲,隻好接著跑。

等他跑到離前麵的人留有一臂距離的時候,中原中也伸出手掌想要拍對方的左肩,但卻撲了一空,手掌如同穿過了空氣,直直地垂落下去。

中原中也愣了愣神,小跑上去,向對方的右肩拍去,結果還是撲空,仿佛眼前的人根本不存在一樣。

怎麼回事?

他一時之間想不明白,於是決定先把這件詭異的事情放之腦後,優先確定對方的麵容。

中原中也邊想邊加快速度趕超對方,站在離對方十步之外的地方停下轉身,視線向上移動到對方的臉上。

隻一眼,便讓他心神劇震。

雪?!……不,不對,是……長大了的雪?!

中原中也內心掀起滔天巨浪,彷徨又驚慌。

為什麼雪會出現在沙漠裡?她是困在沙漠裡出不去了?還是遇上了麻煩?

大腦一片混亂,中原中也眼睜睜地看著“雪”從他的麵前走過,神情冷漠,身上散發著拒人於千裡的氣息,冰冷異常。

從未見過雪如此模樣的中原中也怔在原地,等到“雪”走了好遠他才反應過來,連忙追上去。

不對!哪裡不對!

中原中也咬緊牙關,使出全身的力氣追了上去。他現在已經認識到了,在夢境裡他不能使用異能,也不會碰到任何東西,而且自己不會被夢中的人看到。

……雪怎麼會露出那副與世無關,全然無所謂的冰冷表情,在他的印象裡,雪一直都是開開心心的,見到他總會露出燦爛的笑容……一定是哪裡出錯了!他要弄清楚原因!

他抬手壓了壓帽簷,嘴唇緊繃成一條線,鍥而不舍的跟在“雪”的身後。途中,他多次嘗試與她交談,但沒有一次得到回應,那怕是肢體動作的細微變化都沒有。

她真地看不見我……

中原中也失落地垂下眼眸,緊隨著“雪”行走在荒無人煙的沙漠中。

他陪著她行走在沙漠,行走在峽穀,行走在荒原,行走在戈壁,每次都是走過一段時間便轉化場景,對方依舊看不見他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中原中也就這樣一直陪在她身邊,見她的原本白皙紅潤的臉色

越來越蒼白,精神也漸漸變得虛弱,他在一旁焦急得不行,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可他不能觸碰她幫不上忙,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突然虛弱,隻能親眼看著“雪”的身體逐漸衰弱,無力又恐慌。

就在中原中也整個人都快要陷入驚恐之中時,眼前光影轉換,他突地出現在好像是森林的地方,環顧四周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木,還有鳥兒的鳴叫聲。

他的姿勢是坐在草地背靠著樹乾,前方不遠處站著長大的“雪”,她低頭看著躺

在石床上,穿著唐裝的某個人。中原中也想要看清石床上人的臉,可是每當他的目光移動到那人的臉上時,他的視線就像被迷霧遮掩,就算他走近看也同樣如此。

嘗試了一次發現還是看不清的中原中也放棄了,他回頭觀察“雪”,發現她這次臉上的表情終於不再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而是相當開心地笑著,那副笑容裡包含著許多東西,開心、希望、懷念與不舍。

中原中也微微怔鬆。懷念?她在懷念躺在石床上的人嗎?為什麼?難道石床上躺著的人已經死了?所以她才會流露出懷念與不舍?

就在他心中思索時,“雪”伸出右手放在躺在石床上人的心口,閉上眼睛,點點的銀白光粒在她右手附近彙集。倏地,中原中也心臟重重一跳,腦海裡冒出了一陣好不的預感!

等等——

他下意識喊出聲,伸出手想要阻止“雪”。

但已經來不及了……“雪”的周身霎時刮起一陣旋風,包裹著她和石床上的人,而中原中也則是被旋風掀翻在地,吹到一旁。他手撐著地麵,隱隱的感覺到地麵在顫動,從輕微到劇烈,仿佛發生了地震一般。“雪”陷在旋風的中心,全身冒起銀白色的光芒,右手周圍的點點銀光驟然變亮,他被刺激地不得不抬手遮眼,透過手指的縫隙,看到“雪”身上的銀白之光大量的湧入石床上人的心口。

這是在乾什麼?!

中原中也眯著眼,視線移動到“雪”的臉上,隻見她的臉色宛如死人一般慘白,脖頸和臉頰上的青筋暴起,咬著牙仿佛在強忍著剜心般的痛苦。

……雪?

他的雙眸瞪大,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不……他的喉嚨裡艱難的擠出一個字,慌亂地直起身,一躍而起瘋狂地衝向“雪”的身邊。

砰。一股無形的牆攔截了他,中原中也被撞飛跌了回去。他一次又一次地衝過去,被撞飛,再衝過去,在被撞飛,短短的半分鐘裡重複了十幾次!

他什麼也感受不到了,除了冷。蝕骨的涼意一點一點的如同張開的大網把他層層包裹住,鑽入他的四肢百骸,饕餮般地吞噬他的血液,他的骨頭,他的心臟。

光芒由銀白轉金,從“雪”的身上漸漸浮起聚於頭頂,連綿一片,有籠罩這片森林之勢。陡然間,包裹著“雪”的旋風消失,頭頂的金光大漲,紛紛飛向四麵八方。石床上的人身上猝然爆發出五彩斑斕的耀眼光芒,刺得中原中也下意識停下衝向“雪”的腳步。

與此同時,“雪

”的身體從她的右手開始漸漸化為瑩白的光粒,沒過幾秒,她便整個人成為點點光粒,隨著風的吹拂,飄散於世。

中原中也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湛藍的眼睛怔怔地望著天空中還未消散的光粒,淚水劃過了他的臉龐。

不——!!!

夢境結束。

這個噩夢他連續做了一個星期,每一次都是以“雪”身死化為光粒消散結束,每一次他都拚命的去阻止“雪”,但都沒有結果。他隻能親眼看

著“雪”一次又一次的死亡,連一具屍骨都未能留下。--

中原中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痛徹心扉的哀痛與無邊無際的絕望。

導致那一個星期他都不敢看雪,看一眼就能回想起夢境裡的“雪”死亡的畫麵,他會忍不住身體的顫抖,忍不住想要衝上前緊緊地抱她於懷裡的衝動。於是那一個星期,他從首領那裡領到一份需要出差的任務,歸期不定,隻要完成任務便可回來。他遠離了雪,想要自己好好的靜一靜。

他用五天的時間反複回憶噩夢裡的畫麵,連一絲細小的細節也不放過。終於,他聯係起自己第一次與雪相遇的場景,得到了一條令他難掩震撼與驚愕的猜想。

……糾纏了他一個星期的噩夢是真實的,雪曾經真的死亡過,但不知道為什麼以幼童的身體出現在橫濱的擂缽街,並且喪失了記憶。

還有第一次雪睜開眼睛看到他的反應……她是把自己當做她過去親近的人了吧。橘紅色頭發、藍眸還有膚色較白……應該是她過去的家人……

那他呢……他算什麼?一個竊取雪家人位置的小偷?……不!他不能這樣想!

中原中也重重地砸了一下桌麵,旋即雙手的手指狠狠地插。入發絲中,牢牢地抓住。

雪對他的親近是眾目共睹的,他自己對雪也是如此,甚至更甚,他不能這樣想!況且,如果他的推測是正確的話,那雪過去的家人都在做什麼?!他們就放任雪那樣悲慘的死去嗎!他絕不允許!

中原中也瞬間冷靜下來,湛藍的雙眸沉凝而肅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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