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快他又迷迷糊糊沉入了下一個夢境。
這一次,他夢到自己跑去了小衛南辭的家裡。
對方家裡的門緊緊閉著,看上去厚重又高大。
他惦著腳尖按了一下上頭的門鈴。
半晌後有個傭人打扮的女子開了門。
“您好,我找衛南辭。”
“他搬走了。”女子說罷便關上了門。
小原悄尚未反應過來,那扇又厚又高大的門,便再次在他麵前關上了。
“他搬去哪裡了?”原悄小聲問道。
可是沒有人回答他,他麵前隻有那扇冷冰冰的門。
“嗚……”小原悄委屈地掉了兩滴眼淚,離開那處時,又在門前的台階上不慎跌了一跤,摔得膝蓋都磕破了皮。
“好疼……嗚……”小原悄委委屈屈地抹了一把眼淚,忍著疼站起來,一瘸一拐地離開了那裡。
“衛南辭……”
原悄迷迷糊糊中,開口喚了一聲衛南辭的名字。
屏風外的衛南辭聞言忙回應道:“三郎,我在這呢!”
然而裡頭的原悄卻沒再發出聲音。
“三哥,不要睡覺!”餘敏行道:“相信我,孩子很快就要出來了……”
原悄勉強恢複心神,嗅到鼻息間的烈焰味,咬著牙忍著劇痛一用力,便聞“哇”得一聲,耳邊傳來了嬰兒嘹亮的啼哭聲。
“出來了,三哥!”餘敏行高興地道:“是個男孩。”
“給我。”餘舟將孩子接過去,利利索索地清理一番包好,然後抱到了原悄眼前,“看看他。”
原悄轉頭看了一眼,眼睛一紅,“怎麼這麼小?”
他忽然有點擔心,怕這孩子太小了會有危險。
“放心吧,這孩子哭聲這麼響,肯定沒事。”餘舟說著將孩子抱到了屏風外頭,給衛南辭看了一眼。
衛南辭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到這小家夥時,心中百味雜陳。
但他並不敢伸手去抱,隻是朝餘舟問道:“我能進去看三郎了嗎?”
“再等會兒吧。”餘舟道。
“怎麼……”衛南辭眉頭驟然一擰,“三郎的信息素怎麼忽然這麼濃烈?”
“會不會是孩子身上沾著的羊水?”
“不是……”衛南辭神情一變,“三郎?”
他話音一落,便聞屏風內的餘敏行有些著急地道:“三哥彆睡,還有一個呢!”
餘舟也聽出他語氣不對,忙將懷中的孩子放到了提前備好的嬰兒床裡,叮囑了藥童看著。
“爹爹,讓人拿參湯來,快!”餘敏行道。
衛南辭聞言顧不上其他,快步走到了屏風後,便見餘敏行滿手都是血。
“三郎!”衛南辭走到原悄身旁跪下,開口喚道:“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然而原悄卻雙目緊閉,麵上看著也沒什麼血色。
這時,醫館的大夫已經匆匆趕了過來。
餘舟不敢耽擱,直接將人帶到了內室。
“怎麼回事?”那大夫開口問道。
“雙胎,生出了第一個之後忽然大出血。”餘敏行在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後,已經快速恢複了冷靜,他將手浸在一旁的水裡快速洗去上頭沾著的血跡,“我要幫他施針止血,勞煩師兄幫著施針穩住他的心脈。”
“好。”那大夫動作飛快地取出銀針,走到榻邊示意衛南辭幫著解開了原悄的上衣。
衛南辭額頭上冷汗涔涔,動作卻極為利索,絲毫不敢拖泥帶水。
那大夫幾針下去,原悄長睫微顫,睜開了眼睛。
“醒了。”那大夫道。
“嗯。”餘敏行道:“衛師兄,同他說話,彆讓他睡覺。”
衛南辭跪在榻邊,握住原悄的手道:“我方才看到他了,長得很像你。”
“胡說……我看他長得像小猴兒。”原悄想笑,卻沒什麼力氣,隻勉強勾了勾唇角。
“我方才夢到你了……你搬走了,我找不到你……”
“傻,你在這兒我怎麼會走?”衛南辭道。
“衛南辭。”原悄看向他,“我好疼。”
“我知道。”衛南辭湊上去貼著他的額頭,不算釋放出信息素想安撫他,卻無濟於事。
“你想好孩子叫什麼了嗎?”他又問。
“沒呢,我不會取名字,等著你一起取。”
“我困了……”
“彆睡,三郎不要睡。”衛南辭道:“聽話,再堅持一下。”
然而原悄卻像是再也沒有力氣了一般,呼吸都變得越來越微弱。
衛南辭看著他漸漸失去血色的臉,嗅著鼻腔裡的血腥味,隻覺一顆心像是被人丟到了冰窟窿裡一般。
不行!
他不允許三郎有事!
“餘先生,一會兒不論發生什麼,不要讓人打擾我。”衛南辭道。
“你要做什麼?”餘舟問。
衛南辭並未回答他,而是俯身貼著原悄的額頭,一手緊緊握住對方的手,慢慢用精神力侵.入了原悄的身體。
從前原悄教他用精神力時,曾告訴過他,他的精神力級彆非常高。
但衛南辭從未有機會去探索過自己精神力的極限在哪裡。
他做過的最耗費精神力的事情,也不過是在街上把那個殺人犯火.化了。
今日,他想看看自己的精神力,究竟能有多強。
衛南辭放緩呼吸,努力摒除了一切雜念,隻專注於用精神力在原悄體內不斷探.索。原悄失血的身體,就像是一個遭遇過重創的廢墟一般,滿是斷壁頹垣。
而衛南辭要做的則是,修複它們。
起初,原悄覺得自己像是墜入了一個深淵。
那深淵沒有邊界,像是一個真空的世界,他在裡頭飄浮著,感受不到任何溫度和光線,仿佛五感都在漸漸被深淵吞噬。
他能感覺到,身體的能量在一點點離開自己。
甚至就連他的信息素,都在不斷地釋出,就像是打算一次都流失乾淨似的。
但這會兒也不知為何,他竟然沒覺得害怕,隻是有點茫然。
茫然之餘,他心中又有點不舍……
他想,自己可能是要死了吧?
他有點舍不得衛南辭,舍不得自己剛出生的那個長得像小猴兒的孩子,也舍不得大哥二哥,金錠子和餘先生他們……
衛南辭肯定會很傷心吧?
原悄有點後悔,先前不該朝衛南辭說“賴他”那樣的話。
他當時隻是想撒嬌,並不是真的責怪對方。
這個孩子是他決定要生的,他不賴任何人。
隻是希望衛南辭能將這孩子養的很好,能讓對方健健康康長大……
原悄在虛空中歎了口氣,慢慢和自己的生命做著訣彆。
就在他準備好了迎接最後的黑暗時,卻覺身體上正在不斷流失的能量,忽然停住了。
起初,他隻當是自己身上的能量已經流失乾淨了。
可很快他就發覺,他的體內正在緩慢地生長出新的能量。
原悄昏昏沉沉,仿佛離開了那個像深淵一般的地方。
隨後身體上已經消失的痛感,又慢慢回來了。
他從一個像深淵的夢境,跌入了另一個夢境。
這是他最熟悉的,反複夢到過好幾次的地方。
報廢的艦艙,轟鳴的報警聲和提示音,以及空氣中的血腥味。
“衛南辭……”夢境奄奄一息地原悄朝眼前的男人道:“你會受傷的……”
“不要說話。”衛南辭閉著雙目,用自己的精神力幫他療傷。
原悄知道,這是非常危險的舉動。
帝國是不允許Alpha動用精神力替人療傷的,這會對Alpha產生致命的傷害。
更何況他傷得這麼重,根本就無力回天……
“我想讓你活著……”原悄道。
“我知道。”衛南辭低聲道:“我也是。”
他說罷俯身湊到原悄唇邊,吻住了少年。
兩人唇舌相.交,口腔裡滿是血腥味和對方信息素的味道。
原悄很想阻止衛南辭,可他沒有力氣。衛南辭一邊親.吻著他,一邊將自己的精神力源源不斷地注入他早已支離破碎的五臟六腑。
“你這樣會死的。”原悄道。
“隻要你活著,我就不會死。”
夢境中衛南辭的聲音,仿佛穿越了時空裂縫,出現在了原悄耳邊。
原悄幾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夢境裡,還是已經回到了現實。
求生的本能驅使著他,令他身體短暫地恢複了些許神智。
原悄反握住衛南辭的手,幾乎用儘了畢生的力氣……
下一刻,一聲嬰兒的啼哭傳入了他的耳中。
這孩子的哭聲明顯不及第一個嘹亮,但聽著卻也中氣十足。
“血止住了。”餘敏行開口道。
“參湯。”另一個大夫道。
原悄嘗到嘴裡有些苦味,但他還是乖乖咽了下去。
他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似乎恢複了一些,便睜開眼睛看向身邊之人。
衛南辭額頭上滿是冷汗,這會兒唇色蒼白,像是下一刻就要昏過去似的。
“三郎……”他開口,聲音帶著點不自知地顫抖。
“衛南辭……我想答應你。”
“嗯?”衛南辭問他:“答應我什麼?”
“和你成婚。”
衛南辭一笑,“好。還疼嗎?三郎。”
“不疼了……”原悄看著他,“你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你等等我……我想替你去看看咱們的第二隻小猴兒……”
“好吧……”原悄說著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衛南辭在他唇上親了親,而後跌跌撞撞去了外間。
裴斯遠正等在外頭,見他出來上前伸手一扶,便見對方驟然吐出了一大口血,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好在餘舟有先見之明,提前叫了醫館的大夫過來。
這會兒餘敏行守著原悄,另一個大夫在幫著小家夥檢查,尚有一個人手能空出來幫衛南辭診治。
“如何?”裴斯遠問道。
“衛副統領這傷有些重啊,怎麼好像心脈都弱了?”那大夫道。
裴斯遠想了想,也不知該如何朝這大夫解釋。
他知道,衛南辭肯定是過度消耗了精神力,才會導致重傷,可這病該怎麼治呢?
“你等我一下。”裴斯遠忙去找了餘舟。
餘舟正幫著照看孩子呢,見他過來問道:“小衛怎麼樣了?”
“傷得很重,不知該如何下手治啊,大夫也沒見過這樣的。”裴斯遠道。
餘舟想了想,“要不把人弄過來,和三郎放在一起吧?”
“什麼意思?再見最後一麵?”裴斯遠擰眉道。
“呸呸呸!你能不能說點吉利的?”餘舟道:“放到一起,讓他們互相治,說不定有效果呢。”
裴斯遠一聽頓時覺得有點道理,暗道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於是,他便將衛南辭弄過來放到了原悄身邊。
原悄這一覺睡得特彆久,久到醒過來的時候,隻覺腹中空空,感覺人都快被餓死了。
他慢慢睜開眼睛,想要坐起身,這才發覺身邊還躺著一個人。
“公子,您可算是醒了。”金錠子湊上前將他扶起來,抹了一把眼淚,“您可把小的嚇死了。”
“我沒事了。”原悄安慰了他一句,再次看向身邊之人,問道:“衛南辭怎麼睡在這裡?”
金錠子目光一滯,開口道:“一會兒讓餘先生跟您說吧,公子您先吃幾口東西墊墊肚子,不然該難受了。”他說著斷了一小碗米粥過來,示意原悄先喝兩口。
這小米粥他日日備著,就等著原悄醒了喝呢,沒想到一連備了三日,原悄才醒。
但原悄這會兒可沒有喝粥的心思,他看向身旁的衛南辭,開口輕喚了一句,卻不見對方有任何反應。
衛南辭身上穿著新換的寢衣,下巴上帶著點胡茬,看著像是好幾日沒有刮過了。
原悄心底一沉,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
他的意識漸漸回籠,想到了自己昏迷之時做的那些夢。
廢棄艦艙裡的那一幕,仿佛就在眼前一般。
他還記得自己和衛南辭最後的對話……
他說:“你這樣會死的。”
衛南辭說:“隻要你活著,我就不會死。”
不知怎麼的,原悄一顆心忽然就落了地。
他想,自己如今還好好活著呢,所以衛南辭肯定不會食言。
“公子?”金錠子生怕他受到打擊,忙道:“您得想想兩個小公子啊……”
“兩個小公子?”原悄茫然了好一會兒,伸手在自己小腹上一按,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孩子已經生出來了。
“怎麼是兩個小公子?”原悄問道:“都是男孩嗎?”
“是啊,都是男孩。”金錠子道。
原悄看向衛南辭,開口道:“怎麼不是一兒一女呢?”
衛南辭雙目緊閉,自然是沒法回答他。
原悄伸手在衛南辭手上握了握,而後慢慢被金錠子扶著起了身。
他昏迷了數日,這會兒行動還有些不利索,身上也沒力氣。
“公子您要做什麼?”金錠子問他。
“我去看看他們,然後再抱來讓衛南辭看看。”
“公子您看。”金錠子指了指旁邊的嬰兒床。
原悄這才發覺,兩個小家夥正安靜地躺在小床裡睡覺呢。
“好像長開一點了。”原悄湊過去看了看,但他沒敢伸手抱。
他這會兒沒什麼力氣,萬一摔著孩子就不好了。
“衛南辭……”他挪到榻邊,朝衛南辭道:“你起來看看,他們現在看著不像小猴兒了……”
原悄說著眼睛一紅,眼淚便吧嗒一下滾落下來,砸到了衛南辭的手背上。
“公子彆哭,餘先生說了坐月子不能哭,將來眼睛要疼。”金錠子道。
原悄扯著衛南辭的衣袖擦了擦眼淚,強忍住了想哭的衝動。
然而他忍住了想哭的衝動,其中一個小家夥卻不知怎麼的,哇得一聲,哭了起來。
頭一個一哭,後頭那個立馬跟著開始哭,一時間屋內隻剩他們的哭聲。
“他們每天都這麼哭嗎?”原悄問。
“是啊。”金錠子道:“餘先生特意安排把他們留在這裡,說是讓孩子多吵一吵你和衛副統領,說不定你們醒得快。”
原悄:……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的名字還沒想好,有小天使想幫忙取名字的嗎?【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