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請隨我來。”林從女施手中接走將閭,也慢聲詢問,“三公子是與長公子、二公子同坐,還是自己坐一輛車呢?”
將閭抬頭看說話的林,看得林垂眼,不敢直視。但將閭沒有給出回應。
林雖然擅長揣摩人心思,但讓他現在猜出將閭的答複實在太難為人了些。
他隻能先把將閭帶到新車旁,再問“三公子要坐這一輛嗎?”
將閭又看林。
林不得不重複一遍。將閭這才似有似無地點頭,開口說了第一個字“坐。”
誰知道前麵等了半天沒等到好三弟的趙昌,這時候正扒著車門往外看,看到將閭好像不想來。
他覺得這一定是因為三弟害羞。
就好比如果今天他第一次和扶蘇見麵,扶蘇肯定也不好意思和他一起坐車。
“等等!”
趙昌拉著扶蘇就下去了,先道“三弟,將閭!”
將閭耳朵尖,聽到自己的名字,好奇地向左側望。
林在一旁介紹“喚您的是二公子,另一位是長公子。”
將閭沒見過他們,有些新奇地睜大眼睛。
趙昌與扶蘇已經過來了,熱心二哥昌上來就握住三弟的手,親切笑問“將閭願意和我們一起嗎?”
扶蘇也在旁邊微微睜大眼睛,盯著趙昌握住將閭的手。
將閭沒回答,趙昌覺得他不抗拒,於是非常順利地把小孩拐走上車。
車廂內,將閭仍看著趙昌二人不說話,扶蘇有點想鬨小彆扭,也不開口,就趙昌一個人樂嗬嗬的,對將閭說“這是長兄,我是你二兄,你是我們的弟弟。”
將閭小朋友聽懂了,若有所悟,點頭重複道“弟弟。”
他知道弟弟是什麼。他有兩個特彆沒用的醜醜小弟,整天躺著隻會哭,還和他搶母親,又煩又討厭。
趙昌笑得眯起眼,發覺將閭似乎是個遲鈍的天然,說“是呀。”
指指三弟,又指指自己與扶蘇,“是我們的弟弟。”
扶蘇也看明白了,將閭好像傻乎乎的。唉,昌與他親近些也無所謂,小三弟有什麼錯呢?扶蘇的小彆扭頓時消散了。
將閭卻皺起眉頭,說“我不是弟弟。”
在他心裡,弟弟=廢物,他怎麼可能是弟弟呢?
趙昌對此很包容,道“我知道了,將閭。”
一眼看透,這小孩還不懂兄弟是什麼意思。
扶蘇就更包容了。將閭已經被他約等於小傻子,對於這樣的三弟,他還能有什麼要求,這傻孩子會說話就不錯了。視角一轉換成長兄,扶蘇此刻竟有些欣慰。
將閭也很滿意趙昌的回應。
車廂內的氛圍變得和諧起來。
他們就這樣出了宮門,一路向外,走到近乎偏郊,祭台就在這裡。
路上的人非常多,他們都穿著各式樣的黃色衣服,有的拎著東西,遠近圍聚,旁邊還有不少維持秩序的衛卒。
“不是要穿白衣嗎?”趙昌看了,有點納悶。他們仨可都穿著白色的衣服。
對於蠟祭,扶蘇了解的內容更全一些,就解釋說“黔首著黃。他們家中有富餘的也可以帶著自己的祭品參與,如果拮據便不必強求。”
黃色也是萬物的枯榮,象征著一年農忙的結束,與貴族的素服有同樣的祝願,即為辭舊迎新。
“原來是這樣。”趙昌漲知識了。
從未見過外界,哪怕是人群,他們仨也看得津津有味。到了秦王為他們提前準備的地點,林園長帶著三豆丁下車,到一旁觀賞。
過了一會,秦王的座駕出現。
秦王的禮服也以素白為主。他頭戴白鹿皮弁,上身穿著麻衣,衣領是黑色,下身穿素裳。
蠟祭所祭的是八神。
一為先嗇,即
先農,神農。
二為後稷,五穀之神。
三為田畯,因其職掌農事。
四為貓虎,謝其除去禍害農田的鼠、獸。
五為郵表畷,庇佑田間的廬舍阡陌。
六為坊,保護堤壩。
七為水庸,控製溝渠。
八為昆蟲,請益蟲常來,害蟲遠離。
全部是非常實用的神。
祭台呈列裝著祭品的籩豆鼎器,秦王舉樽以酒敬神。
進祭兩輪,還有熟手用禮器鸞刀現場宰殺牲畜。
刀上的鈴鐺清脆作響,伴隨著嫻熟的動作,宛如演奏美妙的樂章,達到了視覺與聽覺的和諧共鳴,帶來極佳的觀賞體驗。
以原汁原味的肉湯祭祀,秦王最後祝辭道“土反其宅,水歸其壑,昆蟲毋作,草木歸其澤。”
簡單來說就是風沙彆亂刮,河水彆亂漲,昆蟲彆亂來,雜草彆亂冒。
總之,不準打擾我們種地。我們的要求就這些,over。
此時,秦王的任務已經做完了,蠟祭到達尾聲,人們唱道“……朋酒斯饗,曰殺羔羊。躋彼公堂,稱彼兕觥,萬壽無疆。”
兩槽美酒敬賓客,宰殺羊羔大家嘗。登上主人的廟堂,舉杯共同敬主人,齊聲高呼壽無疆。
祭品不會擺在祭壇上吹冷風,它們是留給百姓的,拿走吃了賣了扔了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