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嫿捧著小竹筒的蓋子,裡頭是溫熱的白水,泡著小半個高粱麵窩窩頭,賣相不好,光線也差,看上去黑乎乎的一團,完全引不起人的食欲來。
等窩窩頭泡發的時間裡,也有大人好奇問道:“阿九,你那吃的什麼東西?”
施嫿小口地啜著溫水,答道:“是地瓜乾。”
哦,這東西倒還不錯,飽肚子,那人又道:“你家裡還有這個啊。”
施嫿點頭,道:“哥哥留下來的。”
那人忍了一會,厚著臉皮道:“叔也好長時間沒吃過地瓜乾了,給叔來一口嘗嘗唄。”
施嫿還沒說話,倒是一旁的村長開了腔,語氣不大高興:“你一個大人,怎麼還想著娃兒這一口半口的,也不嫌丟人?庚二他家也有地瓜乾,怎不見你去討來吃?”
這是罵他欺軟怕硬,那人被罵得一縮脖子,周圍人都投來鄙夷的目光,都是鄉裡鄉親的,低頭不見抬頭見,向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娃兒討東西吃,確實沒什麼臉。
那人灰溜溜走了,施嫿這才細聲細氣地對村長道:“謝謝村長爺爺。”
村長聽了,卻覺得心酸,摸了摸施嫿的頭,長歎一口氣:“年頭不好,人心也不好了啊。”
竹筒蓋裡的窩窩頭已經泡發了,施嫿吃著那粗糙的高粱麵,仔仔細細地咀嚼著,和著水吃下肚去,轟鳴作響了小半日的肚腹才得到了些微安撫,安靜下來。
她垂著眼,慢慢地喝著溫熱的水,不經意想到了那個小孩兒,謝翎,也不知他晚上怎麼過,一個窩窩頭,隻夠頂半天?
念頭閃過,施嫿又不由失笑,想那麼多做什麼?她也管不著,先顧好自己的小命。
蓋上竹筒,施嫿忽然察覺到了一束目光,有些刺人,她抬眼望去,隻見她的嬸嬸劉氏正站在不遠處的小土坡上麵,朝這邊看過來,火光映在她的側臉上,即便是隔著模糊不清的夜色,施嫿也能確定她的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她這位嬸嬸今天看了她一路了,施嫿思忖著,略微往後縮了縮,避開了那道目光。
趕了一天的路,所有人都很累了,孩童們也都早早入睡,山林中到處都是蛐蛐兒和不知名的小蟲子吱哇亂叫,煩人的緊。
但即便是如此,也沒有擾了眾人的好眠,直至淩晨,天光蒙蒙亮的時分,一聲變了調的啼哭聲號了起來,打破了山林間的靜謐,透著一股子不詳。
大多數人都被驚醒了,原本身上就酸痛得很,再聽那催魂似的哭喊聲,隻覺得腦門上青筋直蹦,一時間喝罵聲,斥責聲四起,一窩蜂好似一群被驚動了的鴨子似的。
那哭號聲仍舊在繼續,一高一低,隱隱約約的,似乎在喊著:“娘!!!”
施嫿也醒了,她坐起身來,卻見不遠處的村長已經起了身,往那哭聲傳來的方向走去,不少青年漢子也都起了,麵麵相覷,跟著村長往那邊走。
施嫿心中微微一緊,發了片刻的呆之後,她不緊不慢地將自己的棉布小毯子疊好,收起來,再將兩個竹筒挎上,遠遠朝那邊看了一眼。
哭的聲音還很稚嫩,分明是孩子,一長一短,顯然是不止一個,施嫿去了小水溝旁邊,水隻有一指來深,夠了點水抹臉,再回來時,便聽到了些風聲。
“是村西栓子他媳婦兒……”
“可憐啊,怎麼去的?”
“聽說是半夜裡用褲腰帶把自個給吊死的,發現的時候人都硬了,那大娃兒牽著小娃起夜,抬頭就見到他娘掛在樹上……兩個娃兒才幾歲大呢,抱著他娘的腳不肯挪窩,哭得嗷嗷的。”
“她不是還有個婆婆,怎麼說?”
“就哭唄,我同你講,昨兒我還看見她婆婆還劈頭蓋臉罵她呢,說是沒用,連個雞蛋都守不住,被劉潑婦昧了去,活著還浪費糧食,倒不如去死了算了。”
“這……唉,也是個想不開的。”
那婦人唏噓:“誰說不是呢,若是換了我是她,怎麼也得拉上那潑婦墊個背,可不能白死一遭。”新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