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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後麵的話施嫿沒再聽下去,落下的簾子把那些嘈雜的人聲都擋住了,等到了後院天井旁,林老大夫說什麼也不肯走了,隻一迭聲追問道:“寒水,你說,是出什麼事了?”

林寒水不敢與他對視,垂著頭,沉默不語,林老大夫又轉頭問施嫿,道:“施嫿你說說。”

施嫿張了張口,看著老人滿是皺紋、曆經風霜的麵孔,還有蒼蒼白發,忽然就明白了林寒水為什麼不敢說了,這位老人行醫數十載,對於病人儘心儘力,隻要有人上門求診,彆說是下雨下雪,外頭就是下刀子他都會背著藥箱出門去,診金也並不因此多收,甚至有些人家太貧困,他還會酌情少收,甚至不收的時候都有。

而如今,他已經老了,因為寫錯了一個字,就要被冠上庸醫的名頭,施嫿嘴唇動了動,無論如何都不忍心將事情告訴他。

林老大夫見他們兩人都不吭聲,心裡似乎明白了什麼,道:“可是看錯了診,有病人找上門了?”

他說著,向林寒水道:“乖孫兒,你爺爺行醫這麼多年,除了沒有醫死過人,什麼風浪沒見過?你來,說給我聽聽,我這把老骨頭還經得起磋磨!”

林寒水深吸了一口氣,低聲把事情說了,詳詳細細,包括他寫錯的那個字,林老大夫聽罷,先是沉默片刻,爾後才道:“這事確實是我的錯,倒害了病人一雙眼睛,我這就去給他賠罪去。”

林寒水拉住他,急切地道:“爹已經在處理了,我看那些病人家屬很是不善,若是傷著您了可如何是好?”

林老大夫聞言,沉著臉道:“我教過你什麼?”

林寒水的手如同被烙鐵燙了似的,立即鬆了開來,低頭不語,林老大夫歎了一口氣,才繼續道:“是錯就是錯,得自己擔著,大丈夫立於世,這一樁是最重要的。”

他說著,轉身往前堂走去,施嫿看著老人的身影消失在門簾後,裡麵嘈雜的聲音一閃即逝,又很快被放下的簾子遮住,變得模模糊糊。

這事情鬨了整整一日,懸壺堂答應給病人賠償,才算罷休,那婦人張口說要六百兩銀子,少一個子兒都不行,林寒水差點被氣到了,便是施嫿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六百兩,林家雖然常年開著醫館,有一些積蓄,但是大多數錢都耗在藥材上了,藥材如今還在庫房堆著呢,哪裡有六百兩來賠?除非把醫館賣了還差不多。

但是醫館是肯定不能賣的,懸壺堂在蘇陽城開了二十多年,幾乎是林老爺子一手創下的,是畢生心血,以後還要傳給林不泊,傳給林寒水,世世代代都傳下去,怎麼能賣掉?

可是不賣,六百兩雪花銀從哪裡來?因為此事,林家人商量了許久,最後才由林不泊拍板,醫館是萬萬不能賣的,那就隻好把老宅子賣了,林家宅子的地界還不錯,麵積不小,能賣個三四百兩,再湊一湊,六百兩還是能湊出來的。

賣了宅子,林家就搬去醫館住,勉強也能擠下,隻是賣一座宅子罷了,也不算什麼大事情,錢財這東西,日後總是會有的。

林不泊決定之後,就讓大夥兒散了睡覺去,林寒水從頭到尾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回了屋子,施嫿和謝翎走在後頭,穿過門廊,春天的寒意透過薄衫傳來,火燭的光芒都看不見了,施嫿才感覺到謝翎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她轉頭看過去,道:“怎麼了?”

謝翎沒說話,但是即便是在黑暗中,施嫿也看出了他眼裡的意思,她心裡歎了一口氣,摸了摸謝翎的頭,道:“我們搬出醫館?”

醫館原本就隻有三間屋子可以住人,分彆是施嫿一間,林寒水和謝翎擠一間,剩下一間是坐館大夫住的,林老爺子或者林不泊來住,但若是林家把宅子賣了,搬來醫館,屋子一下就擁擠起來,林家一向待他們好,如今遇到了變故,他們人小力輕,不說能幫得上忙,但是好歹不要給人家添麻煩。

謝翎點點頭:“好。”

打定主意之後,施嫿兩人就回了房間,就這昏暗的油燈,把床鋪縫隙裡頭藏著的錢取了出來,倒在桌上數了半天,從前賣花的錢加上後來賣對聯的錢,還有林家給的工錢,湊在一起,竟然也有十五兩之多,這於兩個孩童來說,已是一筆巨款了。

在蘇陽城內,雖然買不起房子,但是租一個院子,應該不算問題,施嫿把錢收起來,對謝翎道:“明日還要去學堂,你先去睡,我抽個時間去找一找,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院子。”

謝翎看上去有些猶豫,雖然他沒有表露出來,但是施嫿也敏銳地察覺到了,問道:“你要說什麼?”

謝翎還沒張口,她想也不想就道:“若是說些不去學堂之類的話,就不必提了,省得浪費我的力氣,謝翎。”

施嫿突然叫了他的名字,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學堂是肯定要去的,你不止要上學,還要去參加科舉,你要考鄉試,會試,殿試,成為一個大官。”

她看著謝翎眼中露出些茫然,心中萬千思緒轉圜而過,最後化作簡單的一句:“你要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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